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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到老盹之后,郭建军和周云等河州公安押着他连夜返回河州。

回去的路上,周云一直一言不发,倒是高松和贺斌这俩小子兴奋的跟什麽似的,一直不停的说这说那。

“周哥,我今天才算是见识了什麽叫大场面了,我真服了你了,那小子拿着枪你都敢和他硬干。”

贺斌本来话就多,刚来实习没多久就参与这样的行动,那激动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描述。

后来他听说老盹用枪指着周云的头,被周云一个虎扑扑倒束手就擒。

如此英勇的行为他以前只在电视里在学校的教材里看过,今天竟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崇拜的简直五体投地。

高松则疑惑的问道:

“你说老盹怎麽没让催泪弹给放倒呢?那麽浓的烟,我刚进去的时候那味呛得我气儿都上不来,到下边咳嗽了半天,我眼睛现在还有点难受呢。”

开车的大李说:

“没准儿这小子受过什麽特殊训练吧,他不是说在缅甸当过雇佣兵吗?”

高松又问周云:

“周哥,我看你的面具好像也掉了,怎麽你看着没事?”

“哎就是,我也觉得奇怪,你怎麽看起来一点儿事也没有?”

周云淡淡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麽,反正我就是不怕。”

贺斌的眼睛亮了:

“嘿,真神了!我就猜着肯定是这样,肯定是你练得那个功!我靠,太牛逼了,连催泪瓦斯都不怕,简直神了!”

高松也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大李听了暗笑不止,周云的这套把戏队里每个人都听过,只有少数人知道真相。

他比周云参加工作早,那时候周云刚来队里的时候人还比较老实,跟他们说过实话,虽然事情也是挺离奇的,但绝对不是练什麽气功。

后来等慢慢混成了老鸟,这家伙也学的油了,编造了一套练童子功的故事专门骗刚进单位的小姑娘,后来发展到不管男女只要是后辈他都骗,弄得现在单位里颇有一批年轻人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央求他传授绝技。

政委老马为此伤脑筋了很长一段时间,曾专门在党委会上批他不务正业,骗吃骗喝,严重影响刑警队形象,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不过周云对这些都是耳进耳出,总是好不了几天就故态复萌。

还有单位里各个科室对刑警队的态度也已经截然不同,只要周云出马,队里想要办点什麽事都能得到优先照顾。

有这样现成的好处摆着,再加上周云这麽没脸没皮的一个滚刀肉,老马政委也终于放弃了对他的改造,听之任之了。

看着周云那面无表情的淡然模样,他心想:小子还挺能装逼。

周云这时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些,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当时那生死一瞬间的情景,他平生第一次感觉死亡离他如此之近,不,应该说他实际上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相信有颗子弹今天命中注定是在那里在那一刻的等着他的,至于为什麽是颗臭子,那就像俄罗斯轮盘赌一样,只是自己运气太好。

已经过去了的事情没有如果,但周云真的忍不住在想如果那一枪不是臭子怎麽办。

自己之所以那麽英勇,完全是因为没想到老盹会抢先开枪。

不,或许那时候脑子里根本没想那麽多,只是觉得自己是警察所以罪犯理所当然被我抓,就算反抗也无济于事。

但现在想想老盹那一枪给了自己巨大的震撼,这世界上没什麽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在生命面前所有生物都是平等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不管你是警察,还是罪犯…………人还是活着好啊…………生出了许多人生感悟的周云心中无法平静,于是拿出手机,想给妻子打个电话报平安,可是手机好长时间没人接听。

于是他发了条短信:今天差点死了,亲爱的,想你。

回到河州,已经是半夜时分。

得知捷报的张副局长早已布置好了人手,为了这一刻,整个专案组上下连续一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黑沉沉的夜幕中,一串刺眼的大灯光顺着道路由远及近开进了河州市公安局,三辆车依次在门前停好,大厅里等着的人呼啦一下就全出来了。

张副局长迎着上来的郭建军说:

“老郭,辛苦了,兄弟们没事儿吧。”

“没什麽问题,抓紧时间审审老盹吧。”

接着老徐那车里的人押着老盹下来了,老盹神情麻木,手腕上带着两幅铐子。

上来俩警察架着他胳膊把他带到楼里了。

周云和剩下的人全上了三楼刑警队办公室,审讯这码子事将由郭队和老徐这两个经验丰富的老枪来搞定。

1号审讯室里,老盹冷笑着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警察,脸上又露出了桀骜不驯的神色。

不论两个人说什麽,他都只是闭口不言。

老徐和郭队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家伙是个积年的惯犯,身上背着的人命不止一条,恐怕心里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对付这种人,一般的招数不行。

郭队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拿出根烟点上,然后扔给老盹一根。

烟落在他脚下的水泥地上,老盹看了一眼,从容的弯腰捡起来。

郭队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他跟前,给他点上。

老盹深深地吸了一口,眯着眼看着他。

郭队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老盹,你呢我原来还当你是条汉子,甭管怎麽说,在河州地面儿上你张俊峰以前也算是戳得住。没想到啊,到了关键时刻敢情你他妈是条癞皮狗。我明告诉你,就算没你的口供,你也死定了。你自己身上背着多少人命你自己清楚,就算我们不杀你,那些死者的冤魂也会来找你。那些死者的家属也他妈会来报复你。你信不信只要我一个电话,明天全河州都会知道你老盹回来了。我明天亲自把你这铐子给你打开,我放你走!我打赌你出了大门走不到二百米你就会被人砍死,你信不信?你知道现在全河州多少人想砍死你?左右是个死,你死也死得像个爷们儿,甭他妈让我看不起你!”

老盹眼角跳了一下,还是没说话。

郭队又说:

“你一跑这三个多月,没跟你家里联系过吧。知不知道你家搬家了,你老婆领着你孩子连搬了两次家了,知道为什麽吗?张栾叫你杀了,哎,你别笑,是汉子你就别不承认,全河州都知道是你干的,你再否认那没什麽意思。张栾他的那帮伙计找不着你就去找你们家里人了。我知道,道上的规矩是祸不及家人,不过现在这道上也就你这样儿的傻逼还在讲规矩。你身为个大老爷们,连自己老婆孩子都护不住,还他妈有脸自称这那的。我都觉得你他妈算是白当兵了,共***的军队里面随便拉一个出来关键时刻没一个是孬种,怎麽就出了你这麽个熊货呢?我真他妈想不通。”

老盹眼睛里射出阴狠的光,瞅着郭队慢慢说道:

“这次要不是你们运气好,就凭你们这帮小鸡巴警察能抓住我?老子最看不起就是你们这些黑狗,狗屁本事没有,只会在他妈社会上作威作福,你敢说你干的坏事比我少?老子当过兵怎麽啦?至少老子当兵是为国家作过贡献,青海暴乱的时候老子去剿过匪负过伤,老子为国家流过血!告诉你们,要不是这次你们运气好用了催泪弹,就你这样儿的,我一个打你八个!”

“行!这话听着像个爷们儿说的话。不过老子告诉你,你别她妈以为经过点小场面就以为自己怎麽着了。我问你,你那一年的兵?”

“94年的,怎麽啦。”

老盹翻着眼,不解其义。

“操,他妈的小屁孩儿也跟这儿装逼,我告诉你,老子我是83年的兵,当年我在老山前线守猫耳洞的时候,你他妈还穿开裆裤呢!”

说着他挽起袖子,小臂上一个铜钱大的伤疤非常醒目。

“看见没有,这是小鬼子冷枪手给打的,就这样的伤老子身上有七处。我告诉你,就你这样儿的,越南小鬼子的特工,我空手一次闷死过三个。还他妈跟我这儿装逼,你他妈算老几呀?!我告诉你,老子见过的死人都比你见过的活人多。”

说完他一抡胳膊,一个耳光重重的扇在老盹的脸上。

这一巴掌把老盹扇的一下趴在了地上。

监控室里的人赶紧及时地让监控器出现了一点故障,打人的这一段没拍到。

郭队大喊:

“站起来!瞧你那熊样!部队没教过你吗?就是挨打也得站着挨!”

老盹从地上爬起来,脸肿得都变形了。

不过桀骜不驯的神色消失了。

郭队转回桌子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扔到老盹脚下。

“你自己看看吧,这就是你那些所谓的兄弟们干的事,你当初跑了,把你老婆就交给你那群狐朋狗友照顾了。你看看他们怎麽照顾的吧,余棒子把你老婆强奸了你知不知道!他们照顾你老婆都照顾到床上去了,你居然还拿他们当兄弟,我都替你不值!”

“什麽?!!”

老盹眼睛一下睁大了,他拿起档案袋,里面有照片,还有口供。

他看着一页页的纸,手在发抖。

“你老婆要搬家,余棒子假装给找地方,把你老婆给骗到他家,强行奸污。然后把她关在屋里不让出去,连衣服也不给她穿。你老婆被他连续折磨了四天,最后想办法弄断了了一根窗户条,翻窗户逃跑了。胡同里的行人看见她什麽衣服都没穿就报了警,我们的警察及时赶到,把你儿子救了出来。这是余棒子的口供和你媳妇的证词,她身上的照片还有验伤报告。余棒子已经被我们拘留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操他妈祖宗十八代!!!”

老盹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哀嚎,深深的垂下了头,手指插进了头发缝里。

过了几分钟,他抬起头咬着牙说道:

“行了郭队,你们不就是想让我说实话吗,我可以说,不过我不跟你们说。我老盹好歹是条汉子,我要见见抓住我的那个警察,谁抓住的我我跟谁说。”

郭队心中一阵暗笑,心想伪造这份文件果然有用,只要你肯张嘴,跟谁说都是一样。

他对老徐示意了一下,老徐点点头出去了……周云仰靠在椅子上,友一眼没一眼的看着桌上的报告,手里转着笔。

其他的人都在打瞌睡,有的甚至开始小寐。

他始终没接到妻子的电话,他不知道晓诗看见他给她发的短信没有,总之刚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他现在十分渴望亲人的慰籍。

他和林晓诗是5年前认识的,现在结婚快3年了。

那时候他还是个派出所的小民警,而晓诗是一个广告公司的职员,因为一次办案普通的走访互相认识了,并最终走到了一起。

现在他是堂堂的刑警,而晓诗现在则是她爸爸出资开的一家酒店的总经理,可以说两个人都各有各的事业。

不过从半年前开始晓诗一直跟他说想让他把工作辞了,让他另找个工作,或者干脆两人一起打理酒店,他老丈人前几天也跟他说过这意思。

理由实际上很充分,干警察尤其是刑警这一行太危险,自己家女儿跟着你过日子,你得替她考虑,不能光想你一个人。

还有警察成天东跑西颠的,自己老婆长时间独守空房恐怕会有问题。

这些都是很实际的问题,周云不管怎麽样都无法回避的。

他不是没想过,但毕竟从小小的户籍警一步步干到刑警,这其中有他付出的心血。

而且他现在也习惯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生活,突然间要他改变,他还是比较舍不得。

左右为难下他只好拖一天算一天,希望把这件事拖个不了了之。

谁知道现在妻子倒是不再提这件事了,但对他的态度也冷淡下来了,他自己心里反而忐忑不安了。

不过今天所经历的事情到底是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啊,随时随地都可能结束。

自己自以为与众不同,可是遇到了真正的危险却是和普通人一样的脆弱,人最终早晚有一死,何必坚持呢?他下定了决心,这个案子完了之后就不干了,如果自己再碰上这样的危险,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

如果死了,妻子怎麽办,父母怎麽办?心中有了计较,感觉真是轻松了许多。

但是怎麽跟这帮兄弟们说呢?这几年在一起朝夕相处早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郭队那麽栽培我,希望我以后能当大任。

老徐、大李他们平时那麽帮我……我现在走了,跟逃兵有什麽区别?怎麽跟他们说呢………周云又开始矛盾了。

“老铁,郭队让你去一下。”

办公室门开了,老徐在门口叫道。

“听着呢!”

他精神一振,直奔走廊西头的审讯室。

郭队在门口跟他交待了几句,他点了点头,开门进去了。

老盹看着进来的这个年轻警察。

清秀白净的脸,偏瘦挺拔的身材,文质彬彬看起来像个斯文书生。

感觉跟电视里看见过的哪个明星好像有点像。

然而就是这个人迎着自己的枪口把他摔倒,他那看似细弱的胳膊实际上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我就是被这麽一个貌不惊人的家伙抓住的…………老盹的心中涌起了一阵冲动,他刚才已经领教过了郭队的掌力,觉得自己如果是栽到他手里还不冤。

可是面前这个这个小白脸,他无论如何不能把他和强悍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即使他和他交过一次手。

难道自己真的变的这麽软弱了,连这麽个小白脸都打不过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他!你们别想随便找个人来糊弄我!”

老盹叫了起来。

“老盹,你老实点!”

郭队一拍桌子,怒目而视。

“就是他抓住的你,你还有什麽说的。”

“不可能,当时屋子里全是烟雾,我根本没看清楚那个人长什麽样。不过那个人的力气很大,绝对不可能是他这样儿的。”

“老盹!”

周云大喝一声。

“你别在这儿装熊,我刚进屋的时候你不是对着我的头开了一枪吗?那一枪没打响,要不然我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了!”

老盹一听,讶然的看着他。

郭队和老徐也是一惊,脸都变了,他们没想到周云竟然差点没命,老徐看着周云小声说:

“怎麽没听你说过。”

老盹眯缝着眼看了他半天,慢慢说道:

“真是你抓住的我……没想到啊,行,我服你,我以为只有我们当过兵的人才敢玩命,真没想到警察里也有你这样不怕死的。不过我还是有点不服,我想和你再较量一场,我不相信你的力气那麽大。”

“老盹,你别得寸进尺,你不服什麽,你现在在这待着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如果你比他强,他能抓得住你吗?!”

郭队眉头拧了起来。

“嘿嘿,郭队,你放心,我只是想证明我比他强,我好歹以前也是一号人物,如果栽在您手下,我没说的。如果栽在这种无名小卒手里,我咽不下这口气。你放心,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口供吗,我现在都这样了,已经是栽到家了,我现在没别的什麽想法,就是想找回一点面子,到时候我上刑场死也死的没什麽遗憾。”

“我现在什麽都没了,家也没了,老婆孩子也没了。我现在已经看透了,早晚是个死。我现在就这一个要求,答应不答应在您,让不让我张嘴也在您。”

郭队一看老盹的样子知道这家伙心里面已经是万念俱灰了,只有现在这麽一个羁绊,其它的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万一处理不好,弄不好这家伙就真的不张嘴了。

他看了看周云,周云面对老盹挑衅的目光,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老盹,我觉得你是条汉子才和你说这麽多,你想怎麽样我可以成全你,不过我告诉你,真正的汉子到死也是好汉!你别让我看不起你!”

由于以前没有过这样的先例,郭队决定赌上一回,他对周云这员大将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他和普通人不一样。

练功房里,老盹和周云面对面站着,周围站满了刑警队的人马。

周云冷笑着一边解扣子一边说道:

“老盹,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当过兵所以看不起我们这些警察,不过我告诉你,我也当过兵,我是97年的兵,98年大水的时候我在长江大堤上拿身子堵过洪水!老子什麽没见过?就你这样儿的,我见得多了!”

说着他刷的把上衣甩掉了,露出精赤的上身。

人群里起了一阵儿小小的骚动,尤其是几个女警察,更是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老盹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周云穿着衣服看不出来,没想到这身材瘦是瘦,肌肉竟然结实的惊人,周身上下的肌肉线条犹如钢铁锻造,纯是一副久练武功的样子。

稍微往下一蹲,好像一头杀气腾腾的猎豹,随时准备扑过来。

老盹心中顿时气馁了大半,竟没看出来这个小白脸竟然有如此的气势,这身肌肉,看他年纪不大是怎麽练的呢?不过事情是自己挑起来的,他也不再想那麽多了。

他也把上衣一脱,试探性的往前凑了几步,突然右脚猛地一弹。

周云身子明显一闪,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下看,老盹胳膊一晃,很多人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周云的脸上就挨了一记脆的。

这一拳把周云打得脸往后仰,身子倒退。

老盹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得手,自觉机不可失箭步上前,一连串漂亮的组合拳,动作又快又猛,雨点一样接连落在周云的头上身上。

周云左支右拙毫无还手之力,被打得连连后退。

老盹打得性起,连脚开始也上了。

周围的警察有的开始按捺不住,几个女的有人都惊叫出声了。

老盹越来胆子越大,看来这小子就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他抡圆了胳膊,疾风暴雨般的往他头上身上狂抽猛砸,周云现在连招架之力都快没了。

老盹最后双臂交错锁住他的双手,一膝顶在他的肚子上,周云顿时弯下了腰,老盹松开手,右臂像风车一样抡了起来,一记上勾拳撂到周云下巴上,把周云打的摔出去快两米远,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老盹见状,嘿嘿冷笑,眼中尽是嘲讽。

他扭脸对郭建军说:

“郭队,这就是你手下的兵,我早说过这样的无名小卒不可能弄得住我。好啦,你现在想知道什麽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不过奇怪的是刑警队的人没一个动的,其它的警察有想上去把周云扶起来的也被刑警队的人拦着。

郭建军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

“老盹,你急什麽,比赛还没打完呢,等打完了你再交待也不迟。”

“什麽,你那伙计现……”

老盹说着转过头一指周云,然后他呆住了。

周云不知什麽时候已经晃晃悠悠站起来了,他用手揉着下巴,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

刚才的一轮打击好像并没有给他造成什麽严重影响。

他活动着下巴、脖子,活动完了,用手指了指老盹,又指了指自己的脸,眼睛里充满了不屑。

老盹眼角的肌肉都在跳,他转身重新面对周云,拳头握紧,骨节响了两声。

心想小子还挺耐打,这次让你爬不起来。

他敏捷的移动着脚步,时不时做着假动作,在接近周云的瞬间,胳膊闪电般的一甩,拳头带着风就像一条鞭子抽向周云的面门。

周云显然也加了防备,左臂飞速抬起往外一架。

可惜老盹这招是假的,只见他拳头一撤,重心瞬间就收了回来,周云的反应显然慢他一拍。

不等周云变招,老盹的左脚一记前胫猛踢结结实实踹在他腰上。

周云闷哼后退,老盹进步上前,右拳卯足了力气一个轰天炮再次砸向周云的面门。

“嗵!”

的一声闷响,老盹觉得自己击中了目标。

可是周云却没有倒下,他的右手在离自己鼻子一公分处悬着,五指张开,牢牢抓着老盹硕大的拳头,一点点的往下掰。

老盹大惊,使尽浑身力气也不能挣脱,周云慢慢的硬是将他的拳头压下,老盹的手指疼得感觉都快断了,脸色煞白,脑门上汗珠滚滚而下。

他这次总算真的体会到了面前这个小白脸的力量,他的手就像铁钳子一样,老盹连身体都被压得蹲了下去。

等到郭队上去把他们两人分开的时候,老盹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

之后老盹没有再说别的话,老老实实的跟着人回到了审讯室。

周云则很潇洒的捡起衣服穿上,在他那群粉丝们的簇拥下离开了练功房。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大李问他:

“真没看出来啊,你还参加过98年抗洪?怎麽没听你说过?”

周云很神气的把头一甩:

“我参加过狗屁,只是平时总是听郭队说自己当年参加过对越反击战上过老山前线怎麽样怎麽样,觉得很牛逼,所以我借用他那套台词给我自己也编了一套,怎麽样,是不是也很酷。”

大李:

“…………”

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两辆吉普车在黑夜里再次开出了河州市公安局,迎着满天的星斗,踏上征途。

周云直到早上八点多在车里才接到妻子的电话。

晓诗带着哭腔问他到底在哪儿,到底出什麽事了?周云问她怎麽现在才回电话,晓诗说昨天一个同学过生日,在她们家喝醉了现在刚起来。

周云突然有点儿不舒服,心想你老公差点死在外面,你还有心思出去吃喝玩乐?但想想这实在没什麽道理,难不成要求妻子一直在家等着他?他现在倒可以体会妻子的心情了。

不过有些话到了嘴边就没有说,只说昨天去了趟县里抓个人,就是突然特别想你。

晓诗还是不信,说他肯定是受伤了,严不严重。

还问他在哪儿,她要去找他。

周云更不敢说实话了,只得反复解释自己绝对没受伤,说自己还在县里,原本想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但始终没人接,一时无聊才给她发了个这样的短信开个玩笑,其实自己什麽事儿都没有。

谁知道电话那头晓诗气的大吼,说周云你个混蛋,我上辈子欠你什麽啦,平时为你担惊受怕还不够,现在你还故意变着法儿来吓我!你觉得这很有意思吗?!你怎麽是这麽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最后骂了声去死吧,接着挂了电话。

周云被这一通骂搞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至于吗?说受伤了你哭哭啼啼,说没受伤你又在这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到底怎麽回事?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以前不是也开过也没见过你这样的,枉我还下定决心准备听你的话。

不过作为刑警,他有种职业本能,他敏锐感觉到妻子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儿,反应有点过激了。

刚才的口气里好像明显对自己有种怨恨、反感,绝对不是平时的态度。

难道家里出什麽事了?不会吧,出事了她肯定会告诉我的。

又或是,她本人出什麽事了。

同车的老徐在旁边看着他那样子,嘿嘿笑道:

“是不是跟晓诗吵架了,我劝你赶紧再打个去认错去,要不小心晚上她不让你进门。”

周云没好气儿的让他滚一边凉快去,思前想后最终拿起手机又拨了个电话……晓诗放下电话,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刚才一阵口不择言的喊叫实在是一时冲动,她现在也有点后悔,尤其是最后那句去死吧,怎麽现在觉着好象跟句诅咒似的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定。

其实她刚看见周云给她发的短信时确实吓坏了,不知怎麽的看着那短信上的几个字好像有种特别沉重的感觉。

她真地以为他出事了。

那种对他的愧疚、几年积累的感情一下爆发出来了,才让她跟没了魂似的赶紧打电话。

谁知道结果竟是他在开玩笑,她一下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觉得周云怎麽那麽讨厌。

对他的失望之情一下儿笼罩了她的心,就这样没心没肺的人还能指望他回心转意吗?!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他不值得我这样关心他!在这样的情绪下,她才冲动的发了脾气。

她坐回床上,王义此刻已经走了,床上的被褥凌乱,保持着昨晚激情的痕迹。

王义的身体没有周云强壮,但是他很温柔,给她一种很缠绵的感觉,让她切实地感受到他对她的爱欲。

她发现最近和他在一起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在她心中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难道以后真的离不开他了?她心中无比的矛盾……她和王义认识了快半年了,那时候正是她和周云因为工作的事开始出现分歧的时候,有一天周云又出去加班不在家,她心情烦闷,就去了酒吧,他和王义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因为酒醉并且对周云存有怨气,那天晚上他们宾馆发生了一夜情。

后来第二天晓诗醒了之后也没有说什麽,悄悄独自离开了宾馆。

她跟谁都没说这事儿,就准备把这件事当成一段浪漫的回忆永远埋藏在心底。

那时候周云在她的心中还是无可取代的位置,她还等着周云回心转意。

谁知道后来周云摆明的是搞拖延战术,她问起来了他就东拉西扯的敷衍几句,她不问他就不说,跟没这码事儿一样。

她对周云的态度越来越失望,认为自己全心全意为这了这个家,为了他做的一番苦心打算全白费了。

她开始和周云闹,谁知周云说办案太忙干脆很少回家了,有时候一回来也是吃饭、睡觉、要麽就缠着自己想亲热。

感觉自己不是他老婆,好像是她找的个保姆一样,这更让她生气。

就在她生气加失望,空虚寂寞的时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她再次去了上次那间酒吧,结果在相同的位置上再次遇到了王义。

王义告诉他从那天起他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期望能再次遇见她。

出于一种对周云心灰意冷和报复心理,还有王义对他表现出来的痴情,两人干柴烈火旧情复发,那晚晓诗彻底迷失了自己。

如果说两人之间的第一次她在感情上还有所保留的话,这次则是放开闸口完全宣泄了。

从那日起,王义开始正式进入了她的生活,随着交往的加深,她发现王义这个人知识很广泛,谈吐不俗不像一般人,身上很有一种令人着迷的魅力。

面对他的温柔攻势,她渐渐陷了进去,就像是寻找到一个感情寄托一样,成为了他的情人。

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了,每次王义约她出去幽会的时候,她都抑制不住的激动和期待,好像当初刚和周云谈恋爱的时候那样。

而且和王义在一起的时候他会用很多新奇刺激的技巧,这是她和周云从没做过的事,每次尝试都能让她感到一种特殊的刺激和满足。

很多夫妻之间不好意思做的事情和王义在一起时竟可以无所顾忌的作出来。

她从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这麽大胆开放,她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具有双重人格。

但是每次激情过后,她都会对周云心生歉疚,觉得周云再怎麽不对自己也不应该用红杏出墙这种手段来报复他。

但后来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想借此来报复周云;还是以报复为借口放纵自己;还是自己沉迷于这种肉欲的生活中了。

渐渐的,她发觉自己好像不再怨恨周云了,仿佛他的事情跟自己无关一样。

也不能说是无关,应该说是有一种扯平了的感觉,或者自己方面对他还要愧疚一些。

倒是王义的比重在自己心里越来越大,自己真的好像被他吸引住了。

她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王义提出要她在他和周云两人中间选一个的话,她会怎麽选择。

答案是她也不知道。

她意识到她对王义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超出自己想象了,而这样下去终有一天她要在两人之间做出选择,不可否认她现在很喜欢和王义在一起,但她没想过要离开周云。

这时,她才意识到局势好像有点失控了。

从小生于富裕家庭的她小的时候有父母的庇护,等到结婚了有丈夫的照顾,就是现在当的酒店总经理也是父亲出钱开的企业,经营上基本不需要她多操心。

她从来没经过什麽风浪,现在一出现她不能把握的情况,她开始害怕了。

同时她发觉自己到底还是舍不得丈夫,并不是真的对他心灰意冷。

这时对周云的愧疚之情又开始占了上风,但是她同时也发觉自己已经无法拒绝王义了,和他在一起的那种缠绵刺激的感觉真的好像上了瘾一样让她欲罢不能,并且王义曾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想结束他们的关系就直接说,他希望以后大家还是好朋友。

他的这个承诺让她放了心,就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一次又一次出轨,同他的关系反而越来越密切,直到今天她看到了这条短信。

实际上在这一段婚外情的时间里,她一直没认真想过如果有一天周云和王义其中一个人突然不在了,自己和另一个人的生活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可是今天早上她看到周云的这条短信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强烈恐惧和着急真地给了她巨大的震撼,她这才明白周云在她心里有多重,她真的害怕失去他!所以才慌里慌张的给他打电话。

结果弄了半天周云却说是在开玩笑可想而知她有多生气。

她感觉自己的感情好像被玩弄了一样。

以前是经常为你担惊受怕,现在是每天都处在矛盾之中,有满腹的心事却无人诉说,自己有多大的压力你关心过我吗?!我一直在心里给你保留着一份位置,你现在却毫不珍惜,你怎麽这麽混!她完全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想的,长期淤积的不满和失望爆发了,才对周云大发了一通脾气。

她叹了口气,想再打个电话过去给周云解释一下,但想了想也没有打。

其实她盼着周云给她打一个,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的把刚才的事化解掉。

但是周云的电话最终也没有来。

她到簌洗间简单冲了个澡,把昨天王义留在她身上的残迹清理掉。

然后穿戴整齐,离开了宾馆…………周云在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来到了妻子的酒店。

晓诗在这里上班快一年了,可他实际上总共也就没来过几次,还都是跟同事一起来吃饭的时候过来的,吃完了就走了。

弄得酒店里的服务员大多数都不认识他。

“你们林经理在吗?”

周云给晓诗打电话,但关机,无奈之下只好找到这里,他并不知道妻子的办公室在哪儿,只能向工作人员打听。

“请问你有什麽事?”

服务员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以后就是这里的老板啦。”

周云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迷茫的样子,只好说:

“你们领班呢?那个小张。”

小姑娘答应一声转身去了,周云则环顾一楼大堂里的情况,生意看来还不错,虽然不是饭点儿但只有几张桌子空着。

好一会工夫从大堂吧台后面出来一个高个儿的女孩,穿着整齐的深蓝色西装套裙,精明能干的样子。

她看见周云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说:

“哎呀,周哥真是稀客呀,你说这也算是你们家开的生意咋老不见你来,成天光叫林姐在这儿支应着,你当老板的你也忍心啊?”

小张这个女孩是周云为数不多的在店里认识的几个人之一,聪明伶俐能说会道,是晓诗老家的亲戚,算是她的心腹。

在店里人缘很好,周云对她的印象也很不错,所以对她开的玩笑不以为意。

“你们林总在不在?”

周云开玩笑似的问她。

“林总在楼上呢,我带你上去吧。”

小张先通过前台内线给上面经理室打了个电话,然后领着周云往上走。

酒店一共三层,一楼二楼是经营场所,其中二楼还有雅间,三楼是宿舍和办公区域。

在周云和小张走到二楼的时候,迎面顺着三楼的楼梯下来一个男人。

小张微微抬头扫了他一眼,侧身闪过一边让出路,周云抬眼看了他一眼,看见这个男人好像也在看着他,脸上还挂着奇怪的微笑。

这张脸怎麽看起来有点眼熟?周云奇怪的目送着这个男人与他擦肩而过,消失在下一层的楼梯口。

他努力回忆,却想不起来。

这人看起来比自己大,可能有个三十多的样子,五官端正,相当英俊,身上透着一种成熟男人的气质。

这个人……感觉很有魅力呀。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块黑色的纯净大理石,沉稳内敛,坚硬冰冷,从他的举止神态能看出来,这个人好像是久经沧桑非常成熟,绝对不是普通人。

周云的眼神不由自主被他吸引,为什麽会觉得他眼熟呢?在哪儿见过他?怎麽没印象,这个人属于那种见了面肯定会给别人留下印象的人,怎麽想不起来。

他问小张:

“刚才那人……你认不认识?”

小张一愣:

“哪个人?”

“就是刚才刚下去的那个男的。”

小张闻言又往下瞅了瞅,

“不知道,没见过。”

“他不是在这儿上班的?”

“不是啊。”

“那他上楼干啥呢?”

“可能是找人吧。”

“哦……”

周云没再说什麽,跟着小张来到三楼总经理办公室。

小张给他指了指地方,便自己下去了。

周云走过去,先敲敲门,然后开门进去了。

屋里没人,周云在屋里随便转了两圈,打量了一遍。

他还没来过这里,这是一间套间改的,面积不大,屋里带一个小卫生间。

正对着门靠窗户摆着一张红木老板桌,上面有电脑还有一些办公用具,靠墙摆着沙发,墙角是保险柜,整体给人一种简洁明快的感觉。

但是妻子并不在屋里,周云听见卫生间里有些动静,心想可能是在里面吧。

他坐在老板的位置上,打开了电脑,随意的浏览里面的内容。

结果在D盘里找到了一大堆小说,全是什麽情感婚姻两性生活之类的都市小说。

周云哑然失笑,原来她上班就干点这事情。

正看着,卫生间里哗啦啦一阵冲水声,接着门一开,妻子从里面出来了。

周云仔细看着她,突然有种感觉,觉得晓诗好像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或者说更滋润了,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套裙,红扑扑的脸,水汪汪的一对凤眼,原来一头黑色秀发染成了褐色,烫成了成熟的波浪卷,正随意的批洒在肩上,眼角眉梢好像不经意流露出妩媚的风情。

太漂亮了!晓诗原来就是美女,现在简直可称得上是个尤物了。

周云心里的滋味儿发酸,自己的老婆什麽时候变得如此妩媚迷人,自己这个做老公的竟然不知道。

“头发不错哦,什麽时候做的?”

周云开始没话找话。

“上星期刚弄的,你今天怎麽来了?”

晓诗呼吸好像略微有些急促。

“我来看看你,顺便跟那天的事儿给你道歉,你也知道,这次这个案子上面追的紧,我们破案的人压力太大,我都快一个月没回家了,那天好不容易在县里面把人抓住,一时忘乎所以,想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可是没人接。我当时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才给你发了个那样的短信。我也没想到你会发那麽大的火,想想都怪我,……对不起啊。”

周云表情肃穆的给她低头认错。

晓诗也觉得奇怪,平时周云对她的埋怨什麽的总是嬉皮笑脸的应付,今天是怎麽啦?这麽一本正经。

她自己心里本来就有鬼,此刻更是忐忑不安,所以就没有再多说什麽。

“你别整天每个正经的,我这一个月看不见你人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你还故意发那种短信来吓唬我,我当时寻死的心都有你知不知道!要换了你你生不生气。”

“对不起啦老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啦。”

周云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站起来把晓诗搂在怀中,把鼻子埋进她的头发里,呼吸着她身上的香味。

不知怎的,晓诗面对周云的这副老样子心里发反而轻松了很多,刚才的忐忑也消失了。

“哼,你就知道哄我。”

说着微微扭动了两下,也就任由周云搂着了,这场风波就此平息,两人又恢复亲热的态度。

“你上班就看点儿这个呀。”

周云点开电脑,指着那一大堆文章笑问道。

“呀,谁让你乱看的!”

晓诗脸红了,上来要抢鼠标,

“公司机密概不外传!”

“我是警察,你还不让我看?!”

“警察怎麽了?警察到这儿也得听我的!你有搜查证没有?”

晓诗叉着腰娇嗔。

“嘿,你懂得还挺多的。那我是你老公你也不让看?”

“老公也不行,这是个人隐私。不对,这是公司资料,你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无权查阅。”

“算你行,那要是我是这儿老板了,我还不能看!”

周云微笑着说道。

“什麽老板……你,你说什麽?”

晓诗眼睛突然睁大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我准备辞职了……”

周云收敛了笑容,面色平静如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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