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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照亮了白若兰身体的另一半,一条分开光明与黑暗的美丽曲线从她的脖颈开始,曲折蜿蜒至腰间。

她的头发又黑又亮,从空中垂下来宛若瀑布,飘逸动人。

腿的弧度一样完美,滴滴晶莹的汗水顺着光滑的皮肤流下来。

我看得入了神,忘了时间,忘了自己是谁。

然而她却在挣扎。

她的双手绑在背后,并不紧,却无法挣脱。

左腿被从膝盖处引出的绳子拉得很高,所以上身微微向后倾。

又因为我稍稍把她胸前的绳子吊得高了点,使得她的右脚只是勉强着地,看似拥有自由,实则根本没有选择余地。

她努力的想稳住身体,累得满头大汗。

我起身去泡了杯咖啡,走到她身旁的窗边,透过杯中升腾起的热气,望向外面,看着傍晚街道上的一派繁忙景象,心中想起自己两个月前刚走进她生活时的种种,不禁莞尔。

(一)现在我记不清了,但大约就是陈桦永远离开我的那天晚上,我忆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我和一个特别铁的哥们出门去踢足球,身上各带了5毛钱用来买饮料。

回程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白胡子的老爷爷,穿的很破烂,神情却安详。

他对我们俩说每个人只要5毛钱,就可以知道自己的未来。

虽然渴得厉害,但我那哥们还是把那张毛票递给了他,我又不甘心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未来,所以我也给了。

老爷爷抓起哥们那双尚显稚嫩的手,仔细看了一会,摇摇头,把钱还给了他。

随后又看我的,时间要更长一些。

起先我以为他会说什么,实际上他的嘴几乎已经张开了,但他最终只是咂咂嘴,把钱也还给了我。

后来,2003年5月份,哥们没能从那场非典风波里挺过来,身后留下了老婆和5岁的儿子。

同样没能挺过去的,还有陈桦。

我的陈桦。

和我青梅竹马的她,22岁那年嫁给我。

婚后十年,我们虽然膝下无子,但一直恩爱有加。

有她在身边的日子里,对周遭其他的女人我根本看都不屑看一眼,不管论相貌还是论人品,想找出比她好的人,难!向她求婚的时候我还是个刚从同济大学毕业的穷小子,身上不名一文,能给她的,只有一颗热切的心,我这么跟她说。

她摸着我肩膀上那条为救她留下的伤疤,说她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嫁给我这样的人,一个能为她挺身而出的真男人。

我真么?我不知道。

一直以为是我在守护着她,到她走后我才明白,其实是她在守护着我。

于是我告诉一起白手起家把公司做大的好朋友说,我累了,把公司卖了吧。

朋友二话没说,找了个买家,要了个好价钱,分给我一半,然后举家移民美国了。

剩下我一个人,守着那栋有六个卫生间,曾经被我当作天堂的房子。

于是从2003年到2005年的两年时间里,进出我那栋房子的女人无数。

我那两年间仅有的记忆是酒的味道,还有女人身体的轮廓,各种各样的身体,至于面孔,我却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我还记得傍晚时分经常一个人痴痴地坐在阳台上,望着夕阳余晖中的汤臣豪园,望着远处的张江镇,然后泪水不断的流。

于是拿起手机,给那个早已被注销掉的号码发送短信息。

“我爱你,回来吧。”

仙乐斯是南京西路上一栋挺有名气的写字楼。

照理说这样的黄金地段,不开商场是非常可惜的,可能业主也是想体现一种奢华的气派,故意这么不按牌理出牌。

结果,出人意料的,仙乐斯卖得不错。

汇丰银行,NEC,都安排了几个部门在里面,SAP也没能免俗。

本来我是没有再出来工作的打算,可以前有过生意来往的一个朋友实在觉得可惜了我这个人才,正好SAP市场部主管空缺,无论如何要邀我加盟。

经过两年酒池肉林的生活,我的思维已经有些迟钝呆板,于是转念一想,生活毕竟还要继续,换个环境也许真的对我有好处,便丝毫不计较报酬,榄下了这个差事。

上任之后的我,没有像个标准的商人那样拉帮结派,请吃送礼,相反,技术出身的背景帮了我大忙。

一般小的IT企业常有这类怪现象,搞市场营销的人对自家产品或服务一窍不通,跟客户谈的时候什么条件无论做得到做不到,一律先答应再说。

在他们心目中,先签单,后办事是铁的定律。

这种思想不能说有什么大错,然而事实往往是允诺给客户的功能给研发部门同事一看,根本做不了,或者即使能做,在这个价位自己也要蚀大本,亏大钱。

来往这么几次,信誉没了,生意自然也就没了。

来到SAP刚接手的项目便是中国石油的物流平台。

对方提出说看过其他公司演示的BPM,希望SAP给他们做的系统里面能有这个功能。

当时BPM还是个颇新颖的概念,像SAP这么稳健的国际巨头不会贸然做什么尝试,如果我答应下来,事后再砍掉这个功能,这笔钱我们也能赚到,但我以一个技术人员的自尊告诉他们,现在SAP还做不了,我给他们推荐了另外几家已经有些经验的公司。

消息传到负责SAP上海的德国人汉克。

施密德那里的时候,他脸色不太好,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

但不到一个月,中石油又自己找上门来,把全国数千家加油站的供应链管理系统拿给我们做,而且对价钱工期等等一切好商量,汉克这才明白中国人也是看重诚信的。

项目签单后的庆功会上他紧握着我的手,用鼻音浓重的中文说:

“非常好!”

项目一旦正式上马,市场部原有的这些人便显得不够用了。

一方面要有人跟到客户现场那边去看实际的进货和工作流程,回来以后分析需求;另一方面,还要有人继续洽谈新的业务,SAP在上海有上千名开发人员,可不能吃了今天没有明天的。

招聘的事当然不用我亲自负责,实际上我也胜任不了。

公司里有专家,精通心理学,精通营销学和精通技术的几个人组成小组来筛选。

我对他们眼光的信任,后来被无数次的验证没有白费。

到了最后,一共聘用了4个人,那天是2005年5月14日——我当然记得——这些市场部的新员工第一次和我见面。

在会议室里,他们站成一排,我挨个和他们握手。

其中有一个女孩漂亮高挑,站立和走路的时候下巴都微微上扬,我握着她的手,比和其他几个人都轻一些。

“白若兰。”

她自我介绍说。

我笑着回礼,看着她的眼睛,不到半秒钟的时间里,我明白了一切。

(二)是的,我用的是乙醚。

我告诉白若兰只是一起到我家里拿一份材料,随后便去和大众公司的代表见面。

当然,我撒了谎。

把乙醚倒在一块棉布手帕上,轻轻走到坐在沙发上的她身后,伸手捂在她的鼻子和嘴上,她的身体根本还没来得及紧张,就松弛下来,倒在沙发上了。

随后我小心翼翼的褪下她的衣服,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

真正让我发愁的是客厅天花板上的这些钓钩。

因为是栋独立的两层住宅,房间的层高比一般民宅要高,大概有4米吧。

这些钩子至少也有几个月没用了,我只得推了一个书柜过来,爬上去把绳子套好,用自己的体重试了试,还撑得住。

从书柜上下来,回头看见这些垂着的绳子,让我想起过去两年里的一些镜头。

很多女孩吊在这儿,被鞭子打得哇哇直叫。

还有一个朋友不知从哪弄来的姑娘,年龄很小,起初反抗得很厉害,几个男人便把她吊在这里,给她灌水,灌西瓜汁。

不出两个小时,她忍不住,尿了出来,一边尿一边哭,周围看着的男人们却全都笑了。

但我没笑,等她尿完了,我对周围人说,继续。

今天把白若兰弄到这里来,可以说是临时的突发奇想,也可以说是自己隐隐地期盼很久了。

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必须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不是为着我,而是为着她。

我把她双手绑到后背去——自觉动作有些生疏了——又把她整个人固定在椅子上,双腿分开。

然后我坐下来,等着,等她醒来。

与我预料到的一样,她愤怒的眼神,还有她嘴里吐出的那些难听的话,只不过,塞在嘴里的东西使她的诅咒全都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呻吟。

让她清醒地经历将要发生的一切,这才是拯救她的正确途径。

我取了一盆热水,一条新毛巾,把她的下面仔细擦洗干净。

喷上些泡沫之后,用一把吉列把她的耻毛刮干净。

我刮得很仔细,因此时间有些长。

其间她从剧烈挣扎到欲哭无泪,从拼命反抗到呆呆地看着刀片从上到下滑动。

等完成了这些,我拿一面镜子照给她自己看的时候,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下来,我知道她为什么而哭。

决不是源于别人给她的屈辱,她哭,是为自己感到可耻,因为,在我慢慢刮去她身为成熟女人象征的体毛时,她居然湿了。

(三)我猜不会有多少平头百姓真正注意十一五规划纲要在讲些什么。

如果生活本就不够如意,那无论中央做什么样的决定,区别不过是吃馒头还是喝稀饭。

但对一家立志做到世界第一的企业来说,政策变化的一举一动必须关注,更何况,一纸自主创新,扶持民族产业的通知便已经威胁到了眼下白若兰谈得十分辛苦的光明牛奶客户关系管理项目。

应该说,在入夏之前的两个月里,她充分展示了自己作为市场部可以独挡一面的副经理的能力。

上海橡胶厂的单子,电业局电子政务改造的合同都谈得很漂亮,因此当我告诉施密德,光明的项目会由白若兰负责的时候,他也毫无异议。

起先倒也十分顺利,不管是借着SAP的名声也好,白若兰的美貌也好,这趟生意找不到比我们更合适的合作伙伴,就在大家以为十拿九稳的当口,光明方面的项目招标负责人小田打来电话说,一家民族企业加入角逐,市政府答应如果用了他们的产品,年底税收和上缴利润方面会有优惠。

本来作为一个中国人,对于这样的事情应该振臂高呼,全力支持的。

但在SAP工作的仍以中国人居多,加之我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白若兰有什么损失,所以心里默默倾向于全力拿下这份合同。

上周她和她自己小组的同事经过两趟无功而返之后,市场部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紧张。

前一天小田又打来电话说周四将给两家公司最后一次陈述方案的机会,言语之间似乎在暗示,其实已经内定要给另一家公司做,陈述不过是走个过场。

这下顿时人人自危,因为大家心里清楚,光明的合同之所以重要,3000万的收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对一批沪上大型企业比如宝钢,大众的示范作用。

这张牌如果打不好,恐怕SAP可以考虑是不是要撤出上海滩了。

下午汉克找到我,跟我谈了情况的严重性,还提到虽然签什么项目是市场部的事,但最近很多研发部的人也找到了他,表达过自己的忧虑。

这些我当然都理解,因此当汉克说希望周四我亲自出马的时候,我除了答应下来,别无选择。

整整一下午,我把自己关在我陈设考究的办公室里,设法集中精力思考眼前的问题,但不知怎么回事,思绪总是回到白若兰第一次来到我家的那个傍晚。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照亮了白若兰身体的另一半,一条分开光明与黑暗的美丽曲线从她的脖颈开始,曲折蜿蜒至腰间。

她的头发又黑又亮,从空中垂下来宛若瀑布,飘逸动人。

腿的弧度一样完美,滴滴晶莹的汗水顺着光滑的皮肤流下来。

我看得入了神,忘了时间,忘了自己是谁。

然而她却在挣扎。

她的双手绑在背后,并不紧,却无法挣脱。

左腿被从膝盖处引出的绳子拉得很高,所以上身微微向后倾。

又因为我稍稍把她胸前的绳子吊得高了点,使得她的右脚只是勉强着地,看似拥有自由,实则根本没有选择余地。

她努力的想稳住身体,累得满头大汗。

我起身去泡了杯咖啡,走到她身旁的窗边,透过杯中升腾起的热气,望向外面,看着傍晚街道上的一派繁忙景象。

身后不时传来她低低的一声呻吟,我知道,她还在努力想站稳。

我回过头来看着她,发现她刚刚也在看着我,可是一接触到我的目光,马上又转向一边。

我仔细的观察她的呼吸节律,她身上肌肉的起伏,我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紧张起来,像拉满的弓,只等一个信号,便释放所有能量。

此刻的她就在这种状态,恰好在高潮的边缘,为了尽量维持这一刻的张力,完全掌握她获得快乐的权利,我多加了一条绳子,这条绳子把她原先着地的右脚拉到了身后,和悬高的左腿方向正相反。

如此一来,她整个人不仅已完全浮空,而且双腿没有丝毫办法相互摩擦,她到达高点的权力自然也就只由我掌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人并不需要男人。

触碰,爆发,一切可以完成这个功能的东西都可以代替男人。

我从客厅花瓶里摘了一朵玫瑰花,差点被刺扎破了手。

用这朵玫瑰,轻轻的划过她双腿之间,一切就完成了。

我所能做的也只是退得稍微远一点,静静地看着白若兰身体剧烈的抽搐,她那根本无法控制的颤抖,还有她拼命想忍住却喷涌而出的凄厉叫声。

后来我做了什么?我记得我放了一池热水,撒了些高级的浴盐在里面,然后轻轻解开她身上的绳子,极度亢奋之后的她眼神迷离,全身软绵无力的瘫在我怀里。

我抱着她走进浴室,放进浴池,回身倒了一杯冰凉的红酒,放在浴池边。

等我开车兜了两个小时的风回来以后,她已经走了。

我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中,等待着什么。

也许是在等警察?那样也好,我是犯了罪,但那只是在法律意义上而已。

她的心——如果她肯正视自己的话——应该知道,我救了她,虽然是以跟救陈桦完全不同的方式。

又坐了一会以后,我意识到警察不会来了,便起身脱了上衣,走进浴室去。

(四)自那晚以后,白若兰再也没有同我说过话,在公司碰面的时候她也只是头一低,侧身走开。

这一切我都不怪她。

生死大限的周四早上,我和她那一组的人一起到光明大楼三层的会议室去,准备最后一搏。

临行前才知道,虽然只是走个过场,但光明的老总还是会亲自出席。

我们到的时候另一家公司的人已经聚齐了,说明会马上开始,由他们先来。

他们的技术人员在讲解的时候我也在认真听,不时的表示同意,或者提几个问题,但是都没有丝毫刁难的意味,甚至在我的启发下,他们还发现了几处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优势。

依我看来,这家公司也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没有实力,这个单子如果真的给他们做的话,他们也一定能够胜任,当然,问题是我不打算给他们。

轮到SAP之前,我请各位给我两分钟时间,便拉着白若兰到走廊里说话。

“待会由我来说。”

我单刀直入。

“什么?”

她有些惊讶,脸可能因为紧张而微微有些红,

“我准备得很充分,技术讲解,成功案例,甚至还有和对方的对比,我们能行的。”

“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没想好的事情我不会开口,更不会动手去做。”

谈话到此结束,我们回到会议室里。

我打开一个文件夹,简单的看了两眼,合上,拿着它走上讲台。

“我们美丽的白小姐准备了很多材料,包括SAP一位资深工程师要做的技术陈述,方案的细节,追加的优惠等等。但是这些我打算统统跳过。”

说道这里的时候,对手公司里的人甚至已经在微笑了,向来和我们关系不错的小田面露难色,唯有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光明公司老总孙先生正了正姿势,身体微微向前。

“我只想问你们一件事:光明究竟想不想做进全球500强。如果想,这里有一条屡经验证的捷径,”我晃了晃手里的文件夹,里面装着合同草案,

“如果不想,那SAP也根本没有跟你们合作的兴趣。”

我环顾着在场的几位光明牛奶的高管,逐个看着他们的眼睛,最后定格在孙先生那里,注视了5秒钟之后,我把手里的文件夹放在他们的桌子上,告诉他们SAP的陈述结束。

小田起身感谢我们在场各位的到来,说结果会马上通知。

SAP的这些员工随我鱼贯走出会议室,白若兰紧紧跟在我的左面,我都可以感觉到她的右臂不时碰触着我的左边手肘。

她很紧张,或许还有些后怕。

但那一刻,我明白,她在依赖我,她希望离我近一些以便汲取勇气。

在走廊里我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

原来是孙先生,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同我握手,微笑,然后回到了会议室中去。

当天中午和下午,市场部里到处都是平时根本不来这儿的人,SAP上海负责人汉克。

施密德,还有研发部的几个项目经理和首席技术官,也不知怎么那么巧,今天其他办公室的饮水机或者咖啡壶都坏了,偏只有市场部的是好的。

人虽然多,但是房间里很安静,间或有谁翻看资料或者敲击键盘的声音,但没人说话,仿佛空气凝固在半空中。

白若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美丽的双腿优雅地并拢,偏向一边。

就在她的电话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几乎听得到屋里所有人齐刷刷把头转向那边的声音。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等待着让铃声礼貌地响过三声之后,由她接电话。

一直在负责这张单子的是她,因此通知结果的时候该联系也自然是她。

只见她向对方问了好,然后认真地听对方讲话,嗯了两声,道别,放下话筒。

随后起身向我的办公室门口走来,我从办公室的落地式玻璃窗看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被她的动作牵动着神经。

她走到我门边,轻敲了两下,柔声说道:

“我们拿到了。”

整个房间的人群“耶!”

地一声爆发出欢呼,技术部门的一堆同事几乎要弹冠相庆了。

市场部的几个翻译把手边的纸张抛得满天都是。

体重两百多斤的汉克冲过来,拦腰抱起白若兰,原地转了足足两圈,逗得她也咯咯笑了起来。

我笑着走向门边,汉克放下她,转身用力握着我的手,使劲地摇着。

“非常好!”

虽然他的中文还是没什么进步。

庆功宴就定在时代广场附近的上海阿叔。

应该是汉克马上就通知了德国方面,所以在晚饭开始前,德国总部就发来了贺电,感谢“小姐白”的努力。

这个项目远不是SAP上海做过的最大的,但绝对是到目前为止最有意义的。

席间汉克很是高兴,其他一些德国籍的员工也少有的跟中国同事数回合的斗起酒来。

白若兰没有坐在我们这一桌,但不时便能听到她欢快的笑声。

饭后大家策划了一个活动,由市场部的员工和研发部的一些代表向她赠送礼物,要她现场拆开,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有人送了很高级的丝织手帕,有人亲自写了墨宝一幅,汉克则大方地买了颇昂贵的水晶装饰品。

我的礼物盒子很小,也很不起眼。

因此当她看到这个红色的中国结的时候,其他人根本没当回事。

只有我注意到了那十分之一秒间她表情的细微变化,如果我没猜错,这件东西一定让她记起了某个她拼命想忘记的夜晚。

饭局散得很晚,但因为第二天便是休息日,不少人意犹未尽,又拉帮结伙的去唱歌,或者去跳舞。

我不太喜欢这种活动,于是早早告退,开车回到家里。

进了房间便开始收拾客厅,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

再次推出书柜,把几根绳索套在天花板的钓钩上。

今夜,她必然要来敲我的门。

(五)那一晚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扣门,我打开,侧身把她让进屋里。

她径直走到沙发前面,不管在身后锁门的我,独自脱下了衣服。

上装,真丝衬衫,裙子,高跟鞋,褪下丝袜之后,只犹豫了半秒钟,便双手弯到背后,解开了文胸的搭扣。

转过身,面对面的时候,她两手抱在胸前,好像有些冷的样子。

我没动地方,向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她一看到便脸红了,低下头紧咬嘴唇,双手十分不情愿地滑向髋骨两侧,除去了那条丝质内裤。

我这才走上前两步,看着她的身体。

一个月前刮掉的毛,现在已经长出来,完全看不出刮过的样子了。

我突然想起泰戈尔的诗,

“天空不留下飞鸟的痕迹”,似乎在提醒我们,世界并不会因为我们真正活过便有丝毫的改变。

可是我又深深知道,外表看来与先前一般无二的身体,早已被我植下的种子变得面目全非了。

我默默地把她绑紧,吊高,不时的放下这根绳子,又拉紧另一根。

时间安静而缓慢地流逝着,她的感情却在不断积累。

到了最后,月光高悬在窗外,四下万籁俱寂,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和雌性动物般的呻吟响彻在汤臣豪园的喷泉和花丛中。

我们的关系说起来很清纯。

没有性交,没有爱抚。

每天晚上她过来,我把她捆住,仍是一句话不说,最后总是无论什么都能让她高潮,或者是一粒跳蛋,或者是两下鞭打。

甚至有一次,我只是轻轻说了一声“你去吧”,她便叫了起来。

那叫声有些像哭泣,但是断断续续,又比哭声更加铿锵有力。

我挺喜欢她狂乱过后的眼神,有些倦怠,有些无奈,身体软得只能任人摆布。

那一刻无论你提什么要求,她想必都会答应。

然而我没傻到会相信女人那种许诺的地步,我一定要她在完全清醒理智的情况下答应我的要求,否则便没有任何意义。

因此再一个周五晚上,她一丝不挂地站在客厅里时,我没有转身去拿绳子,而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起足总杯的比赛来。

起初她安静地等着,我听到她因为感到有些冷而揉搓着胳膊的声音,还听到她站累了变换姿势的声音。

兰帕德门前十五米施射,球偏出横梁。

一球落后的切尔西越打越急,反倒对桑德兰的密集防守毫无办法。

她舔着嘴唇,不时还清清嗓子,心中一定充满困惑。

乔科尔错失任意球扳平比分的好机会。

罗本带伤被替换上场。

她向前走了几步,站在沙发的左边,恰好在我的视线之内,又好象不想让我看到。

裁判三声长哨,比赛结束。

切尔西一球小负,惨遭淘汰。

我关了电视机,把茶几上的饮料一饮而尽,起身伸了个懒腰,全当没有她这个人在旁边一样,径自走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我出来的时候,白若兰还在那儿,一丝不挂地站着。

";怎么了?";我经过她身旁,去拿香烟的时候她开口道。

我看着她,慢悠悠的点了烟,吸上一口,吐出一股烟圈。

继续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我做错了什么吗?";她试探性地问。

我的表情既不邪恶,也不诚恳,只是那么静静地,冷冷地盯着她看。

而她好象被这目光刺到了,不由地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这样,你吓到我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用力的揉搓着。

我们就这么面对面站着,良久,等我的香烟终于燃尽,我掐灭剩下的烟头,对她说:";你走吧。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好象没听懂我的话,又好象不相信我的话确实是字面上的意思。

";以后也别来了。

";我扔下她,一个人走向卧室的时候又加上一句。

那晚我睡得很沉,第二天也起来的很晚,因此,白若兰什么时候离开这栋房子的,我不知道(六)若说过去的两年间,进出这栋房子的女人我全都没有印象,也不尽然。

比如凌小悦。

那段时间里热情和放荡的女人见过太多,爱钱和房子的也不在少数,这个没拿过我一分钱的孩子我自然没法忘记。

我最喜欢她的地方,就是房事过后,她总会偎在我的怀里,用跟父亲说话般的口气和我撒娇。

有时候她会说:";哥,明天车子借我开开?";我就会回答:";等你到了可以拿驾照的年龄,我给你买一辆。

";这里面有两件事要说清楚,第一,凌小悦确实还没到拿驾照的年龄;第二,她也从来没有过父亲。

我十分清楚地记得我是怎么认识她的。

当时是快到陈桦一周年忌辰的时候,我心情实在太糟,正好几个年轻的朋友听说一些日本人在淮海路香港广场6楼的“RollJam”包了场地,有歌舞表演,便生拉硬拽的拖着我一起去。

本来迪厅这类太吵闹的娱乐场所我是向来不喜欢的,更何况日本人包场的时候总是很奇怪,只要多收些门票钱,一般人也可以进。

但是一来拗不过这么多朋友的面子,二来没有我这个VIP,他们也没法定到二楼的座位。

我去的稍早了一点,验过VIP卡,往入口走的时候,遇见一个长相十分甜美的女孩在跟门口的保安理论。

原来女孩声称自己已经成年,却拿不出身份证明,而且依我看,再怎么老眼昏花的人也能看出来她至多只有十五或者十六岁,守卫人员自然不肯让她进去。

我本来的性格也并不喜好多管闲事,但那天却鬼使神差般地走过去,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宝贝你怎么才来,同时朝保安晃了晃手中的贵宾卡,他终于没有再说什么,放我们俩进去了。

一到大厅,我就把手从她身上拿下来,告诉她玩得开心,当心一点就好。

谁知等我进了二楼的包间,*边坐下的时候,她还在我身后跟着,而且问都不问的一屁股坐在我对面。

“哥你挺有本事。”

她笑着说,

“贵宾资格一年也要不少钱吧?”

我也挤出一点笑容,说你最好赶快离开这,待会一群狼来了,你这么甜的人恐怕凶多吉少。

她坐在那里,大摇其头。

“你不想我坐在这里,莫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她问。

实际上,过了一会那几个年轻朋友到的时候,凌小悦人还在那里,而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不看着她直流口水的。

听她自己说,她是十二岁那年从崇明的少年抚养院里逃出来的。

到上海后的这几年,什么都干过。

";以前南京西路到汉口路那一带一个要饭的小帮派,知道么?";她如数家珍的回忆起来,";还有高架下面洗车要钱的那伙,我都参加过。

好些现在的铁哥们儿也都是那时候认识的。

";当面见到这个女孩的时候,你一定想象不到,才刚刚十七岁的这么个黄毛丫头,有一群混混管叫她";大姐";,虽然她那些小兄弟在我看来也还是小年轻,都是些该上学给国家添添负担的人,却早早的立了门户,自各儿谋生了。

一年多以前,小悦开始帮人偷东西,转卖些二手的自行车。

因为人长的甜,生意还一直不错。

终于有一天她意识到给人家干还要受一层盘剥,不如自己动手。

随后就召集了一帮子街上无所事事的穷小子,请他们吃饭,不时的发点酒钱,立了帮规,自此也成了“老板”。

“现在,从福州路往西,一直到苏州河边上,全是我们的地盘。”

她用手在空中比画着,好象那是很大的一块地方一样。

“你们平时都干些什么?”

我一边摸着她的肩膀一边问。

“多了。卖自行车啊,保护街上做生意的姐妹啊,还有,卖点小药丸儿什么的,你知道。”

“卖归卖,但我可不许你碰那东西。你要是敢嗑,我就搬家,让你哪也找不着我。”

“嗯!!!”

她急了,撅着小嘴,双手圈住我的脖子,死命地抱着,

“不许你走不许你走不许你走!”

“不准碰,听见了么?”

“嗯。”

她点头。

和我说话时很乖巧的她,在床上可是另一副模样,怎么形容呢,象只小野猫。

一进我们家的房门,总是迫不及待地上来解我的腰带。

有时衬衫扣子解不开了,干脆就用牙咬。

每每临近终点的时候,便会浑身大汗淋漓地叫着:

“哥,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一切完毕,她就笑眯眯的跟我告别,推开大门,朝着一直等在外面的兄弟东子说一句:

“走吧。”

然后就看见总是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的东子,跟在她屁股后面扬长而去。

光明这边的事情逐渐上了正轨。

第一批定金收到以后,汉克。

施密德招集我和市场部两个副经理白若兰跟蔡云培去开会,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情况是,德国的实验室搞了一套类似企业平台的东西,跟SAP一直在卖的产品是两个性质。

总部希望试探一下市场的反映,但没有决定在上海来做,还是放在北京。

开会就是想听听我们的意见。

“由我们做比较好。”

白若兰先开了口,

“我们现在还只是拿一些比较零散的单子,加上一个项目的收入有很大一部分作为权利金被那些平台厂商拿走了,现在我们有了自己的东西,应该是个扭转战局的好机会。SAP上海也可以借此告诉全国其他的兄弟公司,选择我们这里做中国总部是当之无愧的。”

汉克又转向蔡云培。

“我觉得,恩,”他清了清嗓子,

“暂时不要接这个计划比较好。市场部在宝钢和大众的企划上投入了很大精力,这两家企业如果肯跟我们合作,看中的也是SAP的成功经验,而不是产品的前卫性。抛开这些不谈,单单是把企划推倒重来,就已经是我们承受不起的损失了。”

可别以为这两个人是在针锋相对,实际上,他们俩的关系很不错。

我很高兴团队里能有人从不同角度看问题,尤其是敢于发出反对的声音,很多时候正是这些反对的声音最终领着我们走向成功。

蔡云培说完之后,办公室里的三个人就都把目光转向了我,仿佛我的意见便是最终意见。

“SAP在上海的根基很厚,”我总结道,

“目前在行业里仍然远远领先于第二名的IBM和第三名的甲骨文。我们有实力后发制人。因此,尝鲜的事情我们不必去做,别人有了成功经验,我们拿来用就好。所以,我们不接这个差事。”

汉克颇赞同的点点头,然后收起他手中的一叠文件,最后说道:

“那就这么定了,这件事交给北京方面。”

我们三人起身。

离开他的办公室。

在返回市场部必经的一条长廊里,蔡云培被另一个同事喊了去,只剩我和白若兰两个人继续走。

过去的一周里,我们除了在公司里因为工作上的事说过几句话以外,别无其他交往,但这并不表示她在做些什么我就全然不了解。

事实上,不仅是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做我也很清楚。

“前几天下班,我看见你上了蔡云培的车。”

我若无其事地说。

“嗯,”她回道,

“我要他载我一程。”

“你自己有车。”

她居然玩这种把戏,殊不知她是不是说谎,我根本连眼神都不用看,只消听听声调便可以察觉得出。

果然,她低头不语。

“只要你快乐就好。”

这是一句她一定听得懂的话,她必然知道我指的不是感情方面的东西。

然后我们一路无话,转过一个弯,便进了市场部。

(七)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在对待白若兰这件事情上,我过于自信了。

稍微有些眼光的人,确实能够轻易看穿她高傲外表下的脆弱——那微微扬起的下巴,自信的步伐,所有这一切,全都是表象。

你仔细看她的眼神,看她经过男人身边时身体极轻微的侧倾,你就会知道,那顾盼神飞流露出的,分明是淫荡,那精力充沛所显示的,分明是渴望。

不过这些东西说起来太抽象,也极有可能是出于主观愿望的偏见。

在她第一次去我那里之前,我对此也不敢说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觉得不试一试太过可惜。

因此在给她刮耻毛的时候,在打绳结准备吊起她的时候,心里当真有些忐忑。

但我印象很深刻,当把她上身绳子系紧以后,从膝盖引出一条绳子准备拉高左腿的时候,她自己的左腿用力抬了一下。

我过后把这个细节仔细回想了千百遍,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她当时是想帮我的。

试问,一个正常的女子,在被男人强迫着剃去了阴毛,还要变本加厉的凌辱之时,怎么会有这样的举动?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轻轻地摇摇头,会心微笑起来。

这个世上贞节的女人不是没有,但白若兰不是,无论以什么样的标准衡量,都绝不是。

她的心中只要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廉耻或者羞涩,我埋下的种子都会因为失去生长必需的空气和雨水而枯死,但实实在在的情况却是,在过去的两个月中,它发了芽,不断壮大。

而今天白天那一句“只要你快乐就好”以后,我眼见它开了花……我刚打开门,白若兰就用她的提包劈头盖脸地打过来。

我抬手一挡,反作用力把提包从她手中振掉,她又换了拳头,雨点般落在我的胸膛上。

可是这样柔软的一双手,打在身上完全没有感觉,只是我见她不肯住手,怕她伤了自己,才一把反扭过她的手腕,将她摁在地上。

“禽兽!畜牲!”

她后背朝上,却还要把脸转过来,向着我的方向大声叫骂。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说实话我喜欢她这股不服输的劲,毕竟,一个女人挣扎得越是厉害,被征服后便堕落得越是彻底,臣服得越是完全。

“你不就是想干我吗?”

她声音很大,脸因为激动而气血上涌,双颊绯红,

“怎么不来?装什么正人君子!人渣,你们男人都一个样!”

我只是轻轻地说,既然都一个样,为什么蔡云培高潮的时候你却没有?这事我一半*猜,却觉得把握十足。

结果这一下就把白若兰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全都憋了回去,只见她紧咬着嘴唇,恶狠狠地斜眼盯着我。

“更何况,”我继续道,

“我也只是在过去一个星期里掩饰了自己的感情,你呢?这幅面具已经带了二十七年了,何时是个头?”

我把话说到了她心里去,所以她的目光开始避开我,眼神也开始变得柔和,模糊。

“在某个漆黑深夜里醒转过来,忽然间意识到生活本可以是另外一个样子,那种悔恨的滋味不好受。”

她的头松弛下来,*在地板上,一半的脸埋在下面,不让我看见。

“你想怎么样?人生有几个二十七年可以给你浪费!”

我恍惚间觉得,这话既是在对她说,也是在对我自己说。

松开按着她的手腕,我发现她的胳膊也不再用力抵抗了,便站起身来,正了正自己被她弄乱的衬衣。

她也慢慢起身,半坐在地板上,几缕乱发散在美丽的脸颊旁边,眼睛低垂,不肯看我。

夏天的落日来得很晚,斜斜的暮色这个时候才透过客厅宽大的窗户照进屋里,给满室的家具洒上了一片橙色,也映红了她的脸庞。

我单膝跪地的蹲在白若兰身边,轻轻拿起她的一只手,攥在手心里,低声说:

“全都交给我。”

她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大口的喘着气,然后,忽然屏住呼吸,以几乎让人无法察觉的动作点了一下头。

我把她搂过来,抱在怀里,紧紧的。

因为我知道,这极微小的同意,赌上了她的尊严,和一生。

(八)哥们还是穿着踢球时的那身衣服,白胡子老爷爷也还是穿的很破烂,神态依然安详,他还领着陈桦,他们三个人一起向远处走。

我在后面不停地追,嘴里大喊着老爷爷我有很多钱,求你告诉我我的命运。

陈桦停下来,回过头看着我,微笑。

然后,我醒了,发现眼角居然有泪水的痕迹。

我从卧室里走出来,头有些迷糊,本来只想稍微躺一会的,不曾想睡着了。

客厅正中央,白若兰还在那里,被我捆得像粽子似的,双脚脚踝绑在一起,从前面连到脖子上。

我把绳子收得很短,因此,这个姿势是比较难受的。

我看墙上的挂钟,发现睡了两个小时了,赶紧把那根绳子松开,给她换个姿势,双腿从身后拉上来,还是连到脖子上,只不过,身体弯曲的方向和刚才完全相反。

我仍然把绳子收得很短,若不是她身体柔韧性极好,一定会痛得哇哇大叫。

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清醒清醒。

回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饮料,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望向远处,思绪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到过去。

2003年4月的时候,是我先病倒的。

起先只是头痛,后来发烧,最严重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法起床。

陈桦本来已经答应了交通大学招生办公室的一份工作,为了我的缘故,她坚持留在家里照顾我,即使对方说没有办法为她保留这个职位。

看着她那么美的一个女人整天的给我换毛巾,洗衣服,做饭烧菜,我哪里忍心。

于是数次的说应该送我到医院去。

“不行!”

她一口回绝,

“医院那么多的非典病人,要是去了,就算你不是真的得了,恐怕也会染上!”

我说:

“那你就不怕我得的确实是非典?”

“你得了又怎么啦?你真得了照顾你的还是我,哪有老婆在夫君得病的时候躲得远远的?”

其实在上海,这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还少么?

“我怕把你也给传染了不是么。”

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坐在床边拉着我的手说:

“不许你说丧气话,你要是真有个闪失,那我也不活了。”

后来,我到底还是传染给她了。

又过了一个月,她走了,留下我象个没事人似的独自在这世界上。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去看看白若兰。

虽然期间换过一次姿势,但是今天她已经被绑了整整四个小时了。

我蹲在她面前,伸手把散落在她脸上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

手顺着光滑的额头,摸到精致的鼻子,又到柔软的嘴唇。

她真的是非常美。

“想要么?”

我问她。

因为绳子的缘故,她必须努力的点头。

可我却偏不给她。

我有一个原来用过的铁架子,可以把女孩的四肢固定在上面,翻过来放在地上,正好是茶几的形状,而女孩的后背,腰和臀部,就是茶几的面儿,可以放东西。

以前我们在这个屋子里狂欢的时候就试过好多个姑娘,有的朋友拿她们当烛台,故意把屋子里熄了灯,点了蜡烛在上面照明;有的拿她们当长凳,坐在上面看其他人的节目;有的干脆就当床了,抱了别的姑娘放在上面,尽情玩耍。

今天正巧小悦也要来,我左思右想,觉得拿白若兰当回床也不错,便松开了她的绳子,又把她换到架子上绑好。

不出所料,凌小悦走到哪里都带着东子,虽然她自己不肯承认是因为东子打架出了名的厉害,有他在身边更有安全感。

大概是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十分依赖他,小悦总是对东子说话没好气。

还没进门呢,她就冲着东子说:

“在这等着。”

口气爱搭不理的。

以前小悦来这玩,每次也都是东子候在门外,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我常说让他开我的车出去兜兜,等时间到了再回来,老让人家站在门外不好。

“怕什么?”

她总是这样回嘴,

“我是大姐呢,叫他等我一会都不行了?”

在小悦往客厅里走的时候,我回头塞给站在门口连向里面张望都不敢的东子五百块钱,还有我的车钥匙,让他出去找个好地方喝一杯,到要他回来的时候我给他打电话。

他看着凌小悦的背影,不敢接这钱。

小悦转过身,依然是没好气的说:

“哥给你的,还不快拿着!”

东子这才笑着谢过我,朝花园里停着的车走去。

可是从他的步态中我看出来,他是宁可守在门口等着凌小悦的。

(九)“这么漂亮的姐姐是谁呀?”

第一次见到白若兰的凌小悦,显得比我还兴奋。

她跳到白若兰面前,这看看,那摸摸,好像爱不释手的样子。

倒是白若兰第一次以这种姿态见到除我以外的人,眼神里写满了慌乱和不安。

“白若兰,凌小悦。”

我为她们介绍道。

“哈哈,姐姐真漂亮!”

她又说了一遍,

“不过,看上去有些眼熟呀,在哪里见过呢?”

凌小悦撅起小嘴,一只手挠着头,好像想这个问题真的让她脑袋很痛一样。

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头绪,她便用力摇摇头。

“哎,算了算了,想不起来。大概是因为姐姐有些像哪个电影明星或者模特,让我弄混了吧。”

她笑道。

随后,她的注意力从白若兰身上转回到了我的裤腰带上,这很好,因为我也迫不及待的要试试这张新床了。

杨丞就是年初力邀我进SAP的人,他本人是研发部的头头。

最近几天他忙着研发部搬迁的事情,焦头烂额。

因此见到有点空闲,便请我去附近酒吧坐一会,聊两句。

席间我们谈到一些搬迁的细节,原来仙乐斯这边的员工数量实在是爆炸性增长,加上本来SAP租下的三层和约已经到期,业主无论如何只肯再租一层给SAP,几个头头和德国总部一商量,借着张江高科技园区那里给的优惠条件,便在那边租了一整栋楼,把帮助客户做二次开发的人员整体迁过去。

原先做新品研发的还留在仙乐斯,当然,市场部他们是不敢动的,

“这可是块招牌!”

他笑着揶揄我。

“对了,你们那里是不是有个叫白若兰的?”

他突然话锋一转,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市场部最年轻的副经理,很能干。”

各方面,都,很能干,我在心里赞许道。

“嗯,我对她印象挺深。”

杨丞啜了一口啤酒,继续说,

“因为她进来的时候,负责面试技术部分的人就是我。”

“哈,你也是因为她漂亮才……”

公司里不少男同事都认得白若兰,不管是不是一个部门的。

“有这方面的原因,”他笑道,

“但是还有别的。你知道么,当时我问的问题她都答得挺漂亮,其他几个应聘者当然也都很出色,当我问她最后有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时候,她问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丞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

我放下酒杯,

“他问起市场部的老大待人怎么样?”

“不是,她明白无误的说出了你的名字,问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从同济大学毕业以后,我跟同寝室的一个好朋友,一起白手起家,在图像处理领域确实做出了点成绩。

网络上的来往自然不必说,就连现实生活中也会碰到不少技术人员或者在校学生拿我们俩当榜样,经常会多方问起我们的情况,所以,对这件事我没太在意。

“不过,我倒是听在市场部的几个朋友说,你和她关系淡得很,你反倒是更欣赏蔡云培一些,是不是?”

“也许吧,蔡云培是小我几届的校友,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周围人会这样看待我跟白若兰的关系,说明我做得不错。

“白若兰是哪的?国防大学毕业的?”

“好像是。对了,过一阵子市场部又要招人了,你准备好。不过你挑的人向来没错。”

我趁机转换话题。

“那是,知道吗,”杨丞拍着我的肩膀说,

“我最得意的就是把你弄进SAP,真的。”

“我也真心感谢你。”

我这话绝对是真心的,相信我。

凌小悦出汗很厉害,大概是因为她总是活动得比较主动。

但是她又很喜欢做完之后就这么腻腻,滑滑的和我抱在一起,最近因为总有白若兰在一旁看着,她动作变得更加猛烈,汗水也就越发多起来。

浚猓>;小悦看见白若兰在那里一边用羡慕的眼神望向这里,一边扭动着燥热难耐的身体,便问起我为什么从来不疼爱姐姐,我说她只是把椅子,或者一张桌子,你可以拿她当任何东西看待,唯独不能拿她当人。

“为什么?”

凌小悦很困惑,

“当人不好吗?”

“那你要问她了,”我说,

“你也觉得白姐姐长得很漂亮吧,其实只要她想,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能力呼风唤雨,做个人上人。”

我点燃一根烟,继续道:

“只可惜,在她心里,自己只是件任人使用的东西,什么都不想,让别人随意处置就好。她就是这样的。”

另一边的白若兰,羞惭地低下了头。

“虽然还是有些不明白,”小悦又挠起了头,不过突然眼睛一亮,

“但可以让姐姐做厕所吗?”

这个孩子,在街头什么也没学到,倒是有不少玩弄人的主意。

“可以呀,”我同意,

“你想用?”

“嗯,有些想撒尿了。”

“行。”

我起身走到白若兰那里,拿下原先塞在她嘴里的东西,换上一副嘴的位置上有圆形开口的面具,附带一个盖子。

白若兰很不情愿,用恐慌的眼神看着我,每次接触新玩法的时候她总是这样,每次过后却又马上喜欢的不得了。

把头固定好,我让小悦坐上去。

她倒不怕有人看着,若无其事的小解。

完成之后,我把盖子盖上,告诉白若兰,一滴也不许剩。

(十)女人的直觉很灵敏,当幸福来得太快的时候,她们会察觉到这很可能是命运开的又一次玩笑,因此对于太急切的爱,她们有拒绝的勇气。

我不同,我是个木纳的男人,正在因为过去几个月事业和感情的双双丰收而意气风发。

我感觉自己正在从悲伤的阴影中走出来,这要感谢白若兰,也要谢谢凌小悦。

不知从何时起,我又开始不信邪,又开始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命运的齿轮在咔咔作响,从未关心我是否相信,只是一路执着的带着我,走向早已定好的未来。

我一边张罗着给市场部重新划分工作空间,给蔡云培和白若兰各辟一间办公室出来;一边让公司又聘了几个人,准备在上海大众这个项目上,大干一场。

大众需要一个员工在线教育平台,类似功能的产品我们早就有,也有些实施经验,问题只是对方的性能要求十分苛刻,要求七千人同时在线而系统良好运作的要求是没有哪家公司敢轻易答应下来的,我不断的跟研发部,产品部的一些技术人员开会,讨论实现的可能性,最后大家一致的结论是:很难!但不是不可达到。

三轮面试过后,不到一周,几个新人陆续报到,大家都铆足了劲。

新人当中有个叫姜元朗的年轻小伙子,我很是欣赏。

小姜不仅人长得帅气,工作也十分卖力,据称在学校的时候就很勤奋好学,到了SAP以后更是如此。

他经常往返于大众总部和SAP之间,到客户那边问需求,记录详尽,回来就一头扎到研发部跟技术人员沟通,很多专业人员都知道的模棱两可的技术细节,他一点不怕难,务必让别人给他讲明白了,因此研发部跟市场部的关系因为有了这么一个润滑剂而越来越融洽起来,客户方的人也觉得小姜很专业,继而觉得SAP很专业。

但就是这么一个我很喜欢的部下,却着实给我和白若兰添了点小插曲。

那一天我趁着市场部其他员工都出去吃午饭的当口,找到白若兰,向她要来她的移动电话号码,我准备去给她办一个一卡双号,原先的号码继续用在工作和生活中,新的号码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她写在一张便签纸上递给我,我低头看着这个号码,正觉得有些奇怪的时候,她开口道:

“经理……”

是我让她在公司只许这么叫我的。

“怎么?”

“你可不可以,”她有些犹豫,但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可不可以把小姜调到别的组去?”

我笑了。

同事当中看上她的人确实不少,蔡云培自不必说,研发部的几个人连我都觉得脸熟,就是因为他们总时不时的到这里来借口找点东西,或者拿包泡咖啡用的白糖。

这样的事情她见得多了,我原以为她自己也能处理的很好,不需要我插手。

那这次……“出什么事了吗?”

“他……”

白若兰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那天吻了我……”

“什么?”

我感觉自己声音有些大。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她赶忙解释,

“我没有,是他,趁我不注意,就在我们经过一个转弯的时候……”

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交给我来办。”

我说。

回到办公室,用双手搓了搓脸,我拿起电话,打给凌小悦。

这么几个彪形大汉往我们家门前一站,十分有气势。

我事先知道,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但姜元朗显然有些怕,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路上便紧紧跟在我身后,好像慢一步便会被他们拖走一样。

进得前厅去,凌小悦已经等在那里,而白若兰则被吊绑起来,双腿向两边分,门户大开着正好面对我们进来的方向。

见到这幅情景,我想不仅是小姜这样刚毕业不喑世事的孩子,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会像他一样,呆立在原地,一动都没法动。

我没有招呼他坐,而是走向白若兰,毫无征兆的一个耳光打在她脸上,接着又是一个,又是一个……小悦对这场面很熟悉,因此只是冷冷地盯着姜元朗看。

白若兰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她早就知道挨了一个耳光以后,要赶快把脸摆回正常的位置,等着下一个,即不能表示不服气,也不能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我一共打了十下,我数得很清楚。

相信我,虽然这是打在她的脸上,虽然当时泣不成声的是她,但每一声响动,都像鞭子直接抽在我心上一样。

“我打完了,你应该说什么?”

我问。

“谢……谢谢。”

她抽噎着回答。

我回过头去对看得目瞪口呆的小姜说道:

“你最近在公司的表现很不错,我相当看好你。”

我一只手搭着他的肩膀,他有些想退缩,

“我真心希望你事业和爱情能两不误,你有能力做得更好。”

“不过话说回来,”我指指白若兰,

“你白姐是我的女人,我可以整晚整晚的打她,折磨她,只要我高兴。但是,”我亮起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摇晃着,

“要是其他人敢碰她一根寒毛……”

我指了指我们进来时走的那扇大门:

“门外的那些人看见了么?他们都是些在上海连身份证明都没有的人,他们做的事情,公安局连查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这我没撒谎。

“所以,”我领着他慢慢向门口走去,

“好好工作,大众的这张单子拿下来以后,单你自己就有两万块钱的分红,薪水也会加到一万一。”

我拍着他的肩膀,意思说我不远送了。

“经理再见。”

他犹豫了一下,说出这句话。

姜元朗这个有志气的年轻人从此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我很欣慰自己让他走上了正路。

回到屋里,默默地把白若兰放下,松绑。

“疼么?”

我摸着她的脸颊。

“不疼。”

她轻轻地说。

“我,也是不得已。”

我用一条冰毛巾,慢慢擦拭她有些发红的脸蛋。

“嗯,我知道。”

柔声回答之后,她把头*在我胳膊上,闭上眼睛。

那一刻,很安静,只听得见房间里挂钟走针的声音。

我抱着她,好似抱着自己的一生一般。

那一刻,我真的想把她扔到我的床上,让她变成我的妻子。

然而凌小悦还在看着,而我也终没有这么做(十一)陈桦的房间多年没有人动过,只有我不时的进去收拾一下,掸掸灰尘。

床头放的仍旧是公园里我们俩脸贴着脸笑得正开心的那张照片。

我环顾四周,却很奇怪,为何今天这房间看起来有些许陌生。

命运齿轮“咔”的一声。

电话铃响起。

打来的是帮派里一个小兄弟,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哥,哥,大姐她……”

“别急,慢慢说,小悦怎么了?”

“大姐她……”

电话那头依然是断断续续,

“出事了。”

我扔下听筒,抓起一件衣服套上,开车直奔浦东新区东方医院。

病房门外站了几个警察,我说明了身份,问了一点情况。

他们说是有人在附近一条很偏僻的小路上发现他们的,关于现场还有的一些小药片……我说那迟些再说,我现在只想看看她怎么样了。

“哥,你来了。”

她穿着白色病患服,伤得很重,但脑子还清醒。

一个透明的氧气面罩带在她的嘴上,使得她本来就细若游丝的声音更加难以听清。

“哥,我好怕。”

她艰难的想抬起一只手,我赶紧上去攥住,用嘴唇亲了亲。

我仔细看着她的脸,已经被打得完全走了样,眉骨上好几处皮肤开裂,脸颊和嘴唇都肿得厉害。

从衣服领口露出的一点脖子上看得见大片的淤伤,我想身上一定还有更多。

“他们,他们……”

她想起了发生的事,情绪要激动起来,我赶快告诉她没事了,警察都告诉我了,他们现在就守在门外,谁也进不来。

“东子,东子呢?”

这句话还没问完,她就剧烈咳嗽起来,一堆监测仪器也骤然疯叫,不到半分钟,几个护士和一位男医生就冲进病房。

我后退把位置让给他们,医生看了几个仪器的参数,又听了听她的胸部和腹部,说了一句“可能是脾破裂,叫他们准备血浆,送手术室”。

护士们便忙了起来,取移动支架,换小型氧气瓶,打开床脚的轮轴。

把她推到门口的时候,医生回过头来问我:

“你是病人家属?”

我说是。

他说:

“跟我来,签字,缴费,要动手术了。”

我说好。

据说当时只有小悦和东子两个人,对方有七个男人,因为什么原因动手的并不知道。

警察现场到得比较早,但东子那时候已经断了气,头几乎被钝器给敲烂了,临死前的姿势居然还是趴在小悦身上,护着她。

下手的那几个人中,有一个胳膊骨折,还有两个路都走不了了,因此没能走远,在几个街区外就被警察拦住,铐上了警车。

东子真是好样的!那几个流氓也最好祈祷直接判他们进监狱,如果放出来的话,这些还留在外面的兄弟恐怕不会放过他们。

再往后的几个星期,我就一直待在医院里,公司的事暂时全交给了蔡云培,而白若兰则一天不落的往这送中饭和晚饭。

有时候她看我实在太累,就让我去睡一会,她替我照看,而我好几次迷迷糊糊中醒来,都看见她拿着毛巾爱怜地擦着小悦的额头,或者给她轻轻的梳理头发。

因为现场发现了摇头丸和一点冰毒,小悦脱不了干系。

公安局和法院的事情也是她托了几个朋友帮忙才办成的,交五万块钱的保释金,凌小悦就可以等到明年一月份,伤情好转以后再受审。

入院一个月以后,她的脸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手术的伤口还需要时间,于是我便办了出院手续,带她回家。

这样白若兰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到我这里来,只需要跟公司说我暂时在家里办公,她来协助就好。

反正现代通讯手段发达,有什么事情电话或者传真联系我就可以,加上实际的事情都已经上了正轨,蔡云培和姜元朗他们又都能独当一面,我便可以专心照顾凌小悦了。

在家里,一日三餐几乎都是白若兰在做,我偶尔帮帮她,但更多的时间就是抱着小悦,陪着她看窗外的风景,想法子逗她说话。

她的确吓坏了,不管一个人在外面混了多久,始终是个孩子啊。

有几次我只是离开她起身去倒杯水,她就大叫着不要走,我又只好回来继续搂着她。

这一切白若兰看在眼里,却不说什么。

有一天,白若兰出门去买些晚饭要用的材料,小悦一个人望着张江镇发呆,忽然回头叫我:

“哥?”

“嗯?”

我拿了一杯茶给她。

她捧在手里,没喝。

“我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姐姐了。”

我几乎都忘了她指的是什么,隐约意识到她说的是第一次见白若兰时她说面熟的事。

“在什么地方?”

“电视新闻……”

她脸朝上,在努力思考,

“那时候新闻里报道有个女孩要跳楼,就在金茂大厦,我记得画面里那张脸好像就是姐姐……”

“怎么可能呢?你白姐姐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也记不清了,但后来那个女孩没跳,似乎接到了电话或者短信什么的,便哭着跑了下来,被警察拦住了。”

现在的小悦,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我也拿不准,但我暗暗记下这件事,打算以后问问白若兰。

(十二)这是一枚纽约蒂法尼出品的顶级钻戒,PT950六爪白金托,主钻0。

90克拉,标价十六万。

我没有还价。

因为我觉得它一如白若兰的美,应该丝毫不打折扣。

我只是买下了它,但对于什么时候拿出来,或者是否应该拿出来,都完全没有计划。

我再次打开陈桦房间的门,这已是近一周来的第三次,我似乎在寻找一个答案,又似乎在征询她的首肯。

我坐在我们的卧床上,细细抚摸着依然洁净柔软的床单,试图回忆我们一起躺在上面的感觉,但是,很奇怪,我却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吧?”

我问,

“你走了只有两年半,我却想着要开始新生活了。”

沉默,没有人回答。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我是说,如果当初先死去的人是我,你会怎么办?”

沉默,没有人回答。

“你曾说你要追随我而去,但我一定不希望你这么做。那我会想要你怎么做呢?”

沉默,依然没有人回答。

“我想我会希望有个男人能像我一样爱你,疼你;我想我会希望你们在一起会幸福。嗯,我会这样希望的。”

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多少个孤独日子里不管多苦,多痛心都没流下过的泪水,此刻不知为什么,怎么也止不住了。

沉默,但有人在哭。

白若兰回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小雨,她没有带伞。

因此进屋的时候,她的头发湿漉漉的。

或许是赶得太急,她的脸微微泛红,很好看。

“小悦呢?”

她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问。

“睡下了。”

“哦,我还买了她最爱吃的*烧呢。等她醒来再热一下吧。先给你煮些面吃好么?”

我说好,然后她便围起围裙,到炉台前面,开始煮面。

看着这个进门以后都没有休息一下便忙着给我做饭吃的美丽背影,我心中忽然涌起无限爱怜。

于是我轻轻走到她身后,伸出双臂,环绕到她前面,抱住她。

她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惊了一下,吓得勺子都掉到了锅里。

随后她意识到是我,又咯咯笑起来。

我把嘴凑到她耳边,轻得像吹气一般的说:

“我爱你。”

她不笑了。

我解下她的围裙,牙齿咬着她的耳朵,双手扶着几乎就要跌倒的她。

慢慢的,她瘫软在我的怀里,我把她整个人横过来,抱起,有些庄严地走进客厅,转弯,上楼,走进那间她从来没有进过的卧室。

躺在床上的她,像一个第一次被男孩子领进房间的小女生,头晕目眩地只能闭着眼睛,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吃力地喘着气。

我充满爱怜地一颗一颗解开她的上衣扣子,又一点一点,生怕惊动一个熟睡美人般的褪下她的裙子。

她仍是紧闭着眼睛,任由我的手,我的唇在她身上游走。

我从不知道她那火热的身体也可以像块玉石般温润,也不知道她的温柔水乡是如此具有包容力。

窗外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窗子上,屋内的我们,琴瑟和谐。

夜色很深,我们却都没有睡,只是慵懒的抱在一起,她轻抚着我的胸膛,我在细数着她的头发。

然后我想起了什么,告诉她我要给她一件东西。

她很好奇,微笑着看我起身在衣服口袋里寻找。

这个时候,我听到小悦在大喊:

“哥!哥!你在哪啊?哥!”

然后是扑通一声,好像是她摔倒了,我赶忙穿上衣服,跑进客厅。

2005年11月6日,那一夜的雨,下得很温柔,下得很残忍。

(十三)机场大厅里,我一再叮嘱她到了那边以后就要打电话回来报平安,她也含笑答应。

我们互相逗弄着,我说她的老师一定很帅,不然她怎么肯这么大老远的陪他到约旦去访问。

她只是回说他的学生中就她一个数年前学过阿拉伯语,所以无论如何也要邀她同行。

“快去快回吧。”

我说,手揣在裤兜里,犹豫着,但最终还是没把它拿出来。

或许等她回来以后再给她会更好,我心想。

等到真要登机的最后一刻,我们忽然依依不舍起来,紧紧抱在一块。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不想去了。”

她眼泪半含在眼里对我说。

我本该说“那就留下吧”,但实际说出口的却是“我们来日方长。”

其实来日哪里方长!机场大厅弧形穹顶上方传来巨大的引擎轰鸣声,她的飞机起飞了。

命运的齿轮咔哒一声,动了最后一下,然后,它便对着我微笑。

即使是在黑夜中,漆黑的浓烟依然清晰可见,位于市中心的拉迪松饭店整个会客大厅已经坍塌,砖块,瓦砾,随处可见,模糊的残破肢体散落其间。

附近街道被消防车和警车的灯光照得如白昼般明亮,画面上方打着阿拉伯语字幕,半岛电视台的记者,美国有线新闻网的主持人都在紧张沉痛地向各自的观众报道着事态的最新进展。

现场不断有救援人员大声呼唤着同伴,然后一群人拖出又一个生还者或者又一具尸体。

不到五分钟的间隔里,君悦和戴斯酒店也相继发生爆炸,全世界人民的心,被揪到了一起。

我发了疯一般地往外交部新闻办公厅打电话,得到的答复却总是:仍在核实中!又过了两个小时,新闻放出消息说以色列曾经在爆炸前3小时通知本国公民离开上述三家酒店,因此国际社会怀疑其早已得到袭击有关情报。

我狠命地抽着烟,已经确定有中国人伤亡,但具体数字和名单尚不能公布。

又是两个小时,各国领导人发去慰问电,表达对死者的沉痛哀悼和对恐怖主义的严厉谴责。

这次是办公厅主动打来电话,第一批名单已经核实完毕,在爆炸中身亡的中国公民均系中国国防大学访问团的学员,共三名,他们是:孙靖波,男,41岁;张康平,男,42岁;白若兰,女,27岁。

2005年11月9日夜,在约旦首都安曼的一家饭店里,一名身揣炸弹的男子在爆炸将要发生的最后一刻,把他的妻子推了出去。

然而,他却把我的妻子永远的留在了安曼。

(十四)张钊: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们已经阴阳两隔了。

转交给你的是我一个多年要好的姐妹。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临行前就感觉那是我们最后在一起的时光,现在你看见了这些文字,说明我还是猜对了。

有些事你并不知道,或许我也应该永远带着他们离开才是,但我总觉得我欠你太多,不管这些东西是不是你真心想给我的。

我曾经站在陆家嘴金茂大厦的顶层上,一心只想了此余生。

不为别的,就因为自以为今生的爱就这样逝去了,你当然要笑我,但当时的我除了他,是谁也不想要的。

我不知道新闻转播的画面他有没有看到,在我即将跳下去的最后一刻,我的手机传来一条短信,写着“我爱你,回来吧!”

我没有看号码,我心里告诉我那一定是他,于是我哭着跑下去,发誓今后一生做牛做马也要跟着他。

回到我们共同的公寓时,看到的却是他跟另一个女人在床上,原来那信息并不是他发的,他甚至不知道我去干嘛了。

我自己笑我自己,白若兰呀白若兰,你命不该绝,老天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而且告诉你为了这么个男人赌命究竟值不值得。

但活下来的我,有了新的目标,我觉得我的生命是那条信息真正的主人给的。

于是我四处打听。

*着一个号码,我问遍了上海大街小巷几乎所有的中国移动营业厅,终于被我找到了你登记的地址,但是,去到那一看你却已搬走多时。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有同学听说过你的名字,说你当年还是有点斥剎风云的年轻企业家,现在就在SAP就职,我便马上辞了在微软的工作,投奔你而去。

就在面试的时候我还迫不及待的问起你的情况。

虽然已有心里准备,但真正见到你的那一刻还是在心里暗暗吃惊:你原来是那样英俊!我记得那时你轻轻的握着我的手,比握其他人都轻,我很感谢你,因为如果你稍微用力一些,我一定会当场瘫倒在地。

是的,第一次见面我就爱上你了。

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我除了感谢你还是感谢你。

渐渐的对你了解多起来,也知道了很多你和你以前妻子的动人故事,也知道了是你在悲伤中错发的信息救了我一命,因为,我和她的号码,居然只差一位!所以当我写下自己的号码递给你的时候,我清楚地看见了你眼中的惊奇,那一刻我几乎认定你已经知道些什么了,遗憾的是你没有。

跟你和小悦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我也很喜欢小悦,跟你一样,是像喜欢女儿那样的喜欢。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哭得不像样子,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只能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早就该告诉你的话。

爱你,千千万万遍。

永远是你的:白若兰(十五)凌小悦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风景,我给她煮好了饭,端到她附近的桌子上,边陪她说话边喂她吃。

她吃得很开心,话却不多。

有一口饭刚咽下去的时候她问:

“哥?”

“嗯?”

我刚舀了一勺饭,正准备送到她嘴里。

“等我的胳膊和腿好了,”她咽了一下口水,

“如果我也肯作你的家具,”我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

“你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她眼泪汪汪地望着我,我很努力才没有失手把碗筷掉在地上。

我有些不稳的把饭碗放下,一把搂过她。

“你哪也不去,我们永远在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抱着的是凌小悦,却又好像是陈桦,也像是白若兰。

然后我明白了,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想抱紧却一直没能抱紧的,是我一生的爱。

补白:2006年1月,凌小悦因贩卖毒品罪被上海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有期徒刑20年,在押送五角场监狱当晚自杀身亡。

现在的我,变卖了在上海的所有家产,独居在浙江金华的一个小山村中,以鹤为子,以梅为妻。

谨以此文,纪念我们错过的爱,和逝去的青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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