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在我内心的深处,有一个别人永远无法开启的私人保险柜,里面珍藏着一本厚重的笔记本,笔记本里完整地记录着我和母亲之间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虽然今天笔记本里的内容还在不断的更新延续,但令我刻骨铭心的永远是它的第一页。
一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那是1990年的夏天,当时在意大利的罗马正举行四年一度的“世界杯”足球赛。
世界杯对男人的吸引力不亚于跑车美女。
据统计说,赛事举行期间,全世界的犯罪记录直线下降,
“世界杯”影响力之大可见一斑。
我虽然不算顶级球迷,但这种四年一度的世界盛事,我还是不会错过的。
记不起是那天,反正当天的比赛是开赛以来,战况最激烈的一场赛事。
两支球队分别是英格兰和喀唛隆。
英格兰是世界级的欧洲老牌劲旅,对手喀唛隆则是状态大勇的非洲黑马,这场比赛到底鹿死谁手,恐怕只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了。
如此激烈的赛事,我当然要先睹为快。
所以还没开赛,我就早早坐在电视机前候着,那种关注,比小学生上课还认真。
随着裁判一声哨响,我兴奋地叫了起来,
“OK,好戏终于开锣喽!”
趁着开赛不久,双方打成0比0的空挡,我匆匆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冰镇啤酒,回到电视机前的沙发坐下,拉开盖子,刚喝上几口,球赛就己出现高潮叠起的攻防大战。
“好!好极啦,哈哈,过他、对!过8号,起脚,起脚踢呀!唉,笨,真他妈的笨!这么好的一次临门机会,就这样错失,太可惜啦!”
“英俊你怎了,看电视用得着大呼小叫吗?”
刚洗完澡的母亲从浴室里走出来,走到我身旁坐下,一边用浴巾擦着头发上的水迹,一边语带责备地说:
“瞧你的兴奋劲,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这样不成熟,看你将来怎做孩子的爸爸。”
“妈,你别再叫我英俊好不好,都改名了,还这样叫难听死了。”
我原名司徒英俊,母亲从小到大都叫我“小英俊”或“英俊儿子”。
我对这名字也没什么感觉,不就一个称呼吗?但我妻子却不这样认为,结婚前尚没什么,结婚后却逼着我非把名字改了不可,她认为“英俊”这名字太别扭,给人感觉很嚣张,而且,她也受不了母亲整天“小英俊”、“英俊儿子”的叫我,还说一听到这名字就起鸡皮疙瘩。
我觉得她无理取闹,为此争吵不止一次,但妻子固执依然,我也没了办法,夫妻俩朝夕相对,总不能一年365天都吵架吧,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我到公安局户籍科,把“司徒英俊”改成“司徒俊”。
妻子虽然还不大满意,但总算勉强接受,然而,母亲知道后却极为恼火,认为媳妇没权改变她的决定,唉…真是顺得哥来失嫂意,夹在两个女人中间,想搞平衡都不容易。
每次当我说起改名,母亲就会怒气难平,今天依然如此,只见她一脸不悦地说:
“这名字妈都叫几十年了,以前不见你说什么,娶了媳妇就说难听,这是什么道理,是不是有了老婆就可以不要妈了?你老婆要你改什么我不管,但英俊这名字是我起的,除非我死了,否则我还会一直叫下去。”
我没有答话,心中却不以为然。
妻子的刁蛮任性固然不对,但母亲做为长辈,也不该固执己见呀。
不就一个名字吗,有什么好计较的。
难怪别人说“女人心、海底针”,女人就会烦人,无论是老妈还是老婆,一个样!我把注意力尽量放在球赛上,强迫自已不去想不开心的事,但情绪这东西,一旦受了影响,就很难再受控制了。
虽然我在为无法集中精神而懊恼,但母亲的抱怨却没有停止,不过她显然看出我的不满,所以语气也没了刚才的生硬,她说:
“妈知道你不高兴,你一定认为妈气量小,但改名字这样重大的事,都不跟妈商量,你能怪妈生气吗?”
“不改都改了,还能怎样?难道重新改回来不成?”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母亲,只好以此籍口敷衍她的不满。
“当然不能改回来,你以为是小孩子玩泥沙吗?说改就改,不喜欢就不要。”
母亲放下手中的浴巾,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拉了盖子递给我,我扔掉手中空罐,接过喝了一口,叹气说:
“改名是晓惠的主意,如果妈不满意,那就按你喜欢的,英俊就英俊吧。”
母亲忽然咭咭笑了起来,
“我的儿子本来就英俊,就算改了名字照样英俊!”
本来紧绷的气氛,被母亲语意双关的俏皮话打破。
我笑道:
“妈是大美女,生的儿子如果不英俊,这不是笑话吗?”
母亲听了,开心得眉眼如丝。
我趁机说道:
“以后只有我们母子俩的时侯,妈怎样叫都可以,但如果晓惠她在,妈能否改改口,以免大家误会。”
母亲的笑容忽变僵硬,
“这样偷偷摸摸有啥意思?不如不叫。”
我急道:
“我知道这样对妈很不公平,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
母亲看着我不作声,半晌才说:
“妈知道你有难处,不叫就不叫吧,以后我叫你小俊好了,这样你老婆也就没了争吵的籍口,而我的心也感觉舒服。”
“不叫小俊,叫俊俊也可以啊。”
母亲的通情达理令人感动,不知怎的,我竟不自觉地说起俏皮话来,这也许是儿子开心时,都喜欢向母亲撒娇的一种本能吧。
母亲听了,乐的哈哈大笑。
“俊俊?哈哈!我说儿子,你就别逗妈了,你还小吗?叫你俊俊,你老婆听了又不知会引伸什么联想了,我还是叫你小俊吧,俊俊这昵称,还是让你老婆来独享吧。”
经过一番说笑,我们母子间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总算在笑声中平息下来。
听到这里,有人可能认为我母亲要求高、相处难。
其实,这是一种误解,每个接触过她的人都知道,我母亲是一个举止大方、谈吐斯文的女人。
有着高等学历的她,文化素养极好,几十年来从不跟人争执红脸,在单位,大家都亲切地称她为“好大姐”。
母亲当时已经五十出头,从毕业分配到最后离休,一直都在中央芭蕾舞剧团工作,是著名的表演艺术家,长期亨受国家特殊贡献津贴。
母亲虽然成名几十年,却没有丝毫架子,因此人缘极好。
由于早年练功拉伤了大腿,所以母亲很年轻就退出表演舞台,改为艺术指导,她是从副团长兼艺术总监的岗位上退下来的,虽然已经离休,但依然关心剧团的发展,不久便被重新聘请为剧团的艺术顾问。
母亲热爱她的事业,但更爱我这个独子。
上天也似乎特别绢顾我们,几十年来,虽经历了大跃进的浮夸和文革的动乱,所幸的是,我们母子从未因此分开。
我的成长经历是平淡的,也是充实的。
我已记不起父亲到底是什么样子,还在我很小的时侯,母亲便和父亲离了婚,至于是什么原因?母亲一直守口如瓶,我没有问,也不打算问,都几十年的事了,自从我懂事之后,再没有见过这个叫父亲的男人。
很奇怪,母亲也从来不向我提起这个男人,似乎世上根本没有这人存在。
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样恨父亲,反正我也不在乎,几十年来我都是跟母亲两人相处,如果那一天,这个失踪几十年的父亲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到时我还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高兴。
按常理说,父子重逢,理应高兴才是,但这个没尽过一天父亲职责的男人,他的出现,对我和母亲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几十年的相依偎命,令我体内产生一种排它的抗体,这种抗体排斥外界一切感情的进入。
也许母亲体内也有这种抗体存在,所以她对我的婚姻并不怎样满意。
我现在的妻子秦晓惠,是我在一次朋友聚会时认识的,虽然看得出母亲不大喜欢晓惠,但我最后还是跟她结了婚。
婚后我曾提出,希望母亲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但每次母亲总是婉言拒绝,理由剧团外访时间长短不定,和我们一起生活不方便。
其实这都是些牵强的籍口,难道跟我们一起就会影响她的外访演出?我当然不相信。
母亲从不主动进我家的门,虽然她没说原因,但我却看得出来,她对晓惠并不满意,甚至怨恨。
我十分烦恼,不知道妻子到底那得罪了母亲?虽然后来婆媳关系有所好转,但总的来说,母亲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
每次回家探望,我都发现母亲苍老了许多。
虽说几十年如一日的煅炼,令母亲的体态保持良好,然而眉宇间的风霜,是无论如何也抹去不掉的。
但无论怎说,母亲的气质是高贵的,她是那种揉合了古典与现代元素的完美女性!有人说搞舞蹈艺术的女人,长的都是天使的脸孔、魔鬼的身材。
母亲年轻时的相貌是否美若天使,我已没多少印象,但如果说现在的母亲是慈祥美丽的圣母,那我是绝对同意的。
至于说到身材,用“魔鬼”来形容,我认为还是恰到好处的。
虽说年过五十,但母亲的身型和那些三十出头的成熟女人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能保持如此完好的体态,这当然与她注意作息时间、均衡饮食有关,但也不能否定,这是每天坚持两小时舞蹈训练的功效。
无论以什么标准来衡量,母亲的魅力都是不可置疑的!虽然,时间的流逝无法阻挡头上青丝的变白,但现代的染发技术却弥补了岁月的遗憾。
人们常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这话用在我母亲身上一点也不过份。
假如有一天,当你有缘街上碰到她,你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丰满迷人的女人已经年过半百。
每当母子独处的时侯,母亲偶尔也会戏称我为“小弟”,我没有理由反驳,因为每次外出购物,我们都会闹出被误认是姐弟的笑话。
没有办法,谁让母亲长得这样年轻,而她的儿子又那样的老成呢?别人怎样看母亲我不知道,但我的妻子晓惠对她这位婆婆却非常佩服。
刚结婚时,无论是人前人后,总会赞口不绝地称赞母亲。
然而母亲并不怎样领情,心情最好那次也只是淡然一笑,似乎媳妇的赞美并不能改变她内心固有的看法。
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
作为妻子,晓惠基本还是称职的,相貌端庄不说,性格也落落大方,老实说,这样的老婆还不是那么好找的。
当然,晓惠也有她的缺点,那就是小孩子脾气大了点,但对一个刚为人妻的少妇来说,为什么就不能多一些体谅呢?毕竟她才二十出头,人生阅历还不足啊。
为了母亲的冷漠,晓惠不止一次地向我哭诉,我知道她委屈,但我能说什么呢?一个老妈、一个老婆,两个女人都是我的挚亲,谁都该帮但帮谁都错。
晓惠不理解我的难处,以为我偏帮母亲,从此以后,晓惠不再一人回家,对她来说,天下间任何一处地方都比婆家温暖。
奇怪的是,母亲也从不理会,这一来晓惠更不愿意见她的婆婆了。
就算逢年过节吃团圆饭,也是扒不了两口就吵着回去。
母亲总是冷冷地看着,只是当我要走了,她才说:
“有时间多回家看看,妈老了,怕寂寞。”
每当这时,我总看到母亲忧郁的眼里,充满了难言的失落。
我没有回答,其实心里并不好受,能做的也只是增加回家的次数而己。
刚开始时,晓惠对我回家探母非常感敏,生怕婆婆搬弄事非,所以虽不情愿,但每次都会陪我回去,甚至寸步不离。
不过几次之后,晓惠便不再跟着我了。
因为她发现,婆婆对她的态度虽然依旧不冷不热,但我却一如既往地爱她,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在妻子的默许下,我看望母亲的次数逐渐增加。
不过,每次回家我从不过夜,因为我担心晓惠一个人睡不习惯,她是一个胆小怕黑的人。
虽然母亲也怕黑,但毕竟一个人住惯了,而且生活了几十年,假若有意外也懂得冷静处理。
所以,母亲每次挽留我都会籍口拒绝,我看得出母亲眼里的伤感,但我又怎放心丢下妻子一人,和母亲共享亲情的欢乐呢。
……我眼里看着电视,心里却在胡思乱想。
我又想起了妻子,晓惠她现在好吗?母亲已擦干头上的水迹。
她站起来,走到挂架前把浴巾挂好,接着打开冰箱,随手拿了瓶橘子水,回到我身旁坐下一同看电视。
对于足球比赛,母亲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喜欢的只是坐在我身边,分享我的激动与欢乐。
用她的话说,只要能这样,她就心满意足了。
母亲的确是这样做的,每次回家,她都要我陪她看一会儿电视,无论节目是否她喜欢都无所谓,只要母子俩静静坐在一起就可以。
每当这时候,母亲便会很兴奋还有一点的激动。
她常说,只有这一刻,我才是她的儿子,母子间的距离才会如此的接近……每次我都只是笑而不答,但内心却充满了焦虑,母亲炽热的眼神令我忐忑不安,我是过来人,熟识这眼神,这种包含男女情欲的眼神,是儿子不该在母亲眼里看到的。
随着母亲眼睛里炽热的增加,我的不安愈加强烈,我已清晰预感到,和母亲的正常关系很难再维持下去。
我感到恐惧,这并不是因为厌恶母亲,恰好相反,我很爱我的母亲,我只是担心,将来有一天,在不经意中做了不该做的事,冲动过后,我们该如何面对彼此日后的关系,还能坦然地母子相处吗?烦恼无时无刻折磨着我,但我不能回避,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怀疑而减少回家探望母亲的次数,母亲是无辜的,我不能把自已所谓的理性建筑在她的痛苦上。
明知结果不好,但我也只能走下去,这并不是为了证明自己有多么的伟大,我的行为只说明,在亲情面前,所谓的理性和理智都是微不足道的。
面对母亲日益浓烈的关爱,我只能自找开脱的理由。
我想,母亲辛苦大半辈子,老了依赖儿子是人之常情的事。
毕竟是几十岁的人了,说话有些颠倒混淆也是正常的,没有别的含义,自已多虑了。
“小俊,你到底在看电视还是想东西呀!”
母亲看到我惘然沉思,关心地问:
“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不是在看电视吗?”
“没想什么会神不守舍吗?你说在看电视,谁相信。”
母亲显然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我怕她疑心误会,撒谎说:
“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一盆浸泡衣服没洗,时间长了恐怕会发臭。”
母亲紧绷的脸舒展开来,笑问:
“浸泡多长时间?”
我回答说:
“大概三四天吧。”
“懒鬼,成了家还这样子。”
母亲眼里充满柔情,这是慈母对儿子特有的关爱。
“傻小子,你不会拿回来让妈帮你洗吗?”
“这不是麻烦你吗?”
“小俊你是不是讨厌妈了,不然怎会说这种伤妈心的话来?”
母亲的强烈反应令我错愕,看着双眼微红的母亲,我哭笑不得。
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也能生气一番,母亲是否有点小题大作呢?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尴尬,我笑道:
“妈你说什么呀,不就洗衣服吗,既然你这样有兴趣,那我以后干脆把所有衣服都给你洗算了。”
“好啊,只要你肯给我就包了,再多也没问题。”
母亲明知道我言不由衷,但依然非常高兴。
看到母亲眉目舒展,我打心里高兴,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
“那就一言为定,到时妈你别反悔才好。”
“唉,算了吧,就算我肯,只怕你老婆也不答应呢。”
母亲象是想起什么,情绪忽变低落。
我的心打了个突,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母亲知道说漏了嘴,连忙改口说:
“小俊你今晚真的不回去吗?”
我的目光虽盯着电视里的赛事,却心不在弦。
母亲虽然没说什么,但我依然可以感觉到她声调里的微妙变化,那种发自内心的颤抖不是表面上的故作平静所能掩饰的。
“不回去了,今晚的球赛这么精彩,不看岂不可惜,再说这种赛事四年才一次,又怎可以轻易错过呢?”
“球赛完了也不回去?”
母亲不敢相信的再问一次,这回她的声音更加发抖,虽然极力控制着内心的激动,但兴奋之情仍不自觉地流露出来。
面对真情流露的母亲,我感觉如坐针毡,要不是为了看完球赛,我真想一走了之。
但我不能走,因为赛事刚开始。
为了不让母亲失望,我故作轻松地说道:
“打完这场球将近零晨,路灯没了,天还黑着,这时候回去?妈你不是开玩笑吧,要是一不小心碰崩鼻子,我以后还那有脸见人?”
母亲如释重荷地松了口气。
轻捶我一下,嗔道:
“说话没一点正经。对了,以后几天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啊,晓惠她回娘家去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人,生活诸多不便,倒不如回来陪老妈你。结婚后我便再没回来住过,怪想念的,如今正好有此机会,所以这几天我那也不去,就住在这里,妈你赶我也没用,晓惠一天未回来,我就一天赖在这里,呵呵……”
“小俊,你告诉妈,你和晓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没有啊!我和晓惠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母亲的精明令我吃惊,不明白她是从那看出的破绽,但我己无暇细想,我唯一能做的是极力否认。
母亲一言不发地看着我,那眼神似乎要把我的内心看穿。
我感觉极不自然,微恼道:
“妈你别这样看我好不好,好象我在说谎似的。”
母亲叹了口气。
“小俊你别当妈是老糊涂,妈从小看着你长大,你说的话那句是真那句是假,难道妈还看不出来吗?平常你每次回来,都象滚水烫脚似的,多呆一会儿都不愿意,今天打电话说回来吃饭,还要在这里过夜。虽然你说是为了看世界杯,但你的语气却流露出一种烦躁与焦虑,妈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神志不清,这些反常表现又怎会看不出来呢?”
我面颊发烫。
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
唯有狂饮啤酒,以此掩饰内心的尴尬。
母亲只是看着我,并没有制止,她继续说:
“两小夫妻,其实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古人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凡事都可以解决嘛。当初你和晓惠结婚就应该知道,她是一个孩子气极重的人,你做丈夫迁就她一下不就得了,何必弄到她委委屈屈的跑回娘家去呢,要是让外人知道,还以为我们婆媳不和,难以相处,这多不好啊。”
母亲今晚的心情似乎特别好,竟然破天荒地替晓惠说起好话。
我没有搭嘴,心里却想,
“你们婆媳间本来就不和,外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今天已经很晚,小俊你就不要回去了,明天一早,你一定要到丈母娘那里把晓惠接回来,让老婆长期住在娘家成什么样子?你不怕丢人,妈这老脸还怕难为情呢。”
我开始还以为母亲转了性,所以关心起晓惠来。
听到这里才明白,母亲原来只是怕被说闲话没了面子,说到底都是为了自己。
失望的我爱理不理地说:
“我不去,她又不是缺膊少腿,不会自己回来吗。再说,如果她不想回来,我去了也是白搭。说我不迁就她,开玩笑吧,我怎不迁就她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待她如珠如宝,她何曾受过丁点的苦。远的不说,单说最近,自从我知道她有了BB,什么时候让她操劳过。所有的家务活我一人独揽,打水扫地、买菜煮饭、洗衣叠被,我什么不干?她呢,她又做了些什么?说不好听的,就连、就连……”
说到这里,我突然住口不说,因为有些话实在不方便说出来。
母亲听的聚精会神,忽然没了下文,于是焦急追问:
“就连什么?小俊你别卖关子嘛。”
我吁了口气,心想既然豁了出去,也就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我说:
“有些事是我本不该做的,比如给女人洗内衣裤。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费力气的活,晓惠她完全可以做的来,但是为了让她更好的休息,我还是违心地做了。如果让别人知道我给自己老婆洗内裤奶罩,我还有脸做人吗?这么丢人的事我都做了,她还满足,那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由于情绪激动,所以我说话也就没了顾忌。
平常不可能在母亲面前提及的粗俗俚语,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母亲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很细心地听,等我发完牢骚,这才说道:
“晓惠可能真有很多缺点,但总不至于一无是处吧,我发现你老是说自己的优点,似乎百分之一百正确,这不好的,你难道一点缺点也没有吗?事实摆在眼前,晓惠她回娘家了,如果你没做错什么,她又怎会生这样大的气呢。所以妈认为,小俊你在指责晓惠的同时,也要反省一下自己的不足,这样才是认真处理问题的正确态度。”
我哼了一声。
“我根本就没有做错,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她无理取闹罢了。”
母亲婉嫣笑道:
“小俊你平常迁就老婆过了头,今天却转性了,这可不象你的为人哦,你老实告诉妈,你和晓惠夫妻间的生活,是否出现了不协调?”
这种敏感的话题竟然出自母亲口中,我的脑门一下子炸开,倒吸一口凉气,心想:
“妈怎会说这种话,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我用惊愕的目光看着母亲。
“难道晓惠跟她说了什么不成?”
母亲淡淡一笑,情色自然地说:
“小俊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着我,你老婆她没向我说过什么,她从来都不会跟我多说几句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母亲叹了口气,情神忽变暗淡,落寞中既有一丝无奈,又有几分说不出口的怨恨。
听了母亲的话,我的心不但轻松不起来,相反还有一种难言的失落。
其实,我是多么希望母亲告诉我晓惠找过她,那怕是说我的不是,我都会感觉开心。
因为,我起码可以看到了她们僵硬的婆媳关系,在开始解冻。
看着紧抿双唇的母亲,我不知说什么好。
母亲是一个尽职的慈母,唯一缺点是过于执着,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态度冰冷的可怕。
她对晓惠这媳妇,总象有深仇大恨似的,左右看不顺眼…其实这又何必呢。
不可否认,晓惠有她的不足和不是,但是作为一家人,母亲这做长辈的,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呢?记得刚结婚的时候,晓惠很尊重母亲,有事没事都会哄婆婆开心。
但母亲呢?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种态度,别说是晓惠,就算是我也忍受不了。
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呢,她这样做不但伤了晓惠的心,也把自己置于与人为敌的一面,这又有什么好处啊?如果母亲真心为我好,就算不在乎晓惠这个媳妇,她也要为我这个儿子着想吧,如今我夹在两人中间,被她们左右推磨,这种日子快让我疯了。
有时我真想高声大喊:
“妈啊!既然你这样怨恨晓惠,当初我结婚征求意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反对却一口答应呢?你这样做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啊!”
母亲似乎看穿我的心事,但却不多作解释,只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妈是过来人,很多事情都瞒不过我。你两眼布满红根,一看就知道是睡眠不足,虽然你没说原因,但妈却心里明白。你是我怀胎十月所生的儿子,我一手将你拉扯成人,你的性格我一清二楚,你是一个用情很深的男人,这种男人的家庭观念极重,凡事以妻儿为主,轻易不会夫妻反目,如今你竟然厌恶提及自己的老婆,如果夫妻间不是发生争拗又怎会这样,要知道这可是反常的现象哦。”
我没有作声,但不得不佩服母亲仔细入微的观察。
“小俊你告诉妈,你和晓惠间的不协调是不是因为那方面出了问题?”
母亲忽然一面神秘地看着我。
我感觉如芒刺在背,本能地绝口否认:
“妈你在说什么?什么那方面出了问题,我不明白。”
我嘴里虽极力否认,心里却非常吃惊,看来真的没什么事情可以瞒得过母亲的。
然而我能说什么呢?虽然我是个已婚男人,几个月后还将为人父。
但是没有说不了的话题,不代表可以随便乱说。
夫妻生活毕竟是个人隐私,更何况眼前的人是自己的生母,做儿子的我总不能跟自己母亲,无所顾忌地大谈男女性爱吧。
今天的中国,经过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在各个领域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
但中国毕竟是一个有着五千年历史(不曾间断)的文明古国,有些观念是不会轻易改变甚至根深蒂固的。
就好象对待“性”这个问题,它不但敏感,而且更是一个不能随便涉及的伦理禁区。
不知怎的,我忽然对眼前的女人感觉有点陌生,那个曾经端庄大方、温文有礼而且气质高雅的母亲,似乎己从我的记忆中消失,取而代之是一个谈吐庸俗的中年妇人。
“这就是我引以为豪的母亲吗?”
我紧皱双眉的看着眼前这个神情古怪的女人。
“混小子,在妈面前还装蒜,难道你连夫妻生活都不懂吗?那晓惠肚里的BB是怎样来的,你不会告诉我这孩子与你无关吧。”
“妈你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吗?”
母亲近乎无耻的话令我非常生气,我毫不客气地顶了一句:
“你很希望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子吗?”
母亲惊愕地看着我,想不到我的反应如此的大,显得有点慌乱的她,连声歉意地说:
“妈看你满怀心事,所以才说点荤话调济一下气分,怎想到反令你更加不高兴,小俊你别生气,妈不是有意的,妈又怎会希望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子呢,这东西戴在头上龟公似的多丢人哪。”
我听了母亲的话,乐得哈哈大笑,心中的不满也就消失无踪了。
我说:
“妈你别介意,我也是一时激动所以才说了重话,其实我也不是有心的说你的。”
母亲松了口气。
“小俊你到底有什么不开心事,不妨跟妈说,咱们俩母子一家人,还分彼此吗?”
我摇摇头说:
“话虽这样讲,但有些事还是很难开口的。”
“什么难以开口?有比男欢女爱的事更难开口吗,妈是女人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害什么羞?”
母亲不以为然地看着我。
听了母亲的话不知怎的,我一直局促不安的心竟然平静下来。
虽然母亲的反常言行令我有点不适,但不可否认,今天的母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我感到亲切。
也许母亲说的对,一家人嘛,有啥说啥,没什么好忌讳的。
然而,男女话题向来敏感,母亲虽然不是外人,但毕竟是个女人,而且除了晓惠,我还从未跟别的女人如此直接的讨论性爱话题。
所以内心虽不再抗拒,但出于固有的观念仍感到些许的尴尬。
我一口气喝下半罐啤酒,人借酒力,兴奋的我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说:
“妈你说的对,自家人的确没什么好隐瞒的。”
母亲微笑说:
“对呀!所以小俊你有什么不痛快,不妨跟妈直说。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出来或许妈能帮你一把呢。”
我听了没有答话,只是猛喝几口啤酒。
母亲见了劝说道:
“酒不能喝的太急,这样容易伤害身体。”
我用衣袖擦去嘴边的酒沫说:
“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这段日子你儿子我过的实在不痛快,再这样下去,我,我会憋坏的。”
说完拿起啤酒又喝。
母亲一把夺过我的啤酒,激动的说:
“小俊你就别再喝哪,你这样子妈见了很伤心的,你到不愉快干嘛不跟妈说呢,晓惠她不在乎你,妈在乎呀,你是妈的心头肉,如果你有什么不测,你让妈…你让妈下半辈子怎样过啊。”
看着眼里滚动着泪水的母亲,我的心一阵揪紧。
小声问:
“妈你真的想知道我跟晓惠间发生的事吗?”
母亲擦去泪水,点点头道:
“是的,而且要一字不漏的全部。”
“那好吧!”
我叹了口气。
“妈你知道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母亲打断我的话说:
“傻孩子,谁说你不正常了?”
母亲眼里充满柔情,我心头一阵发热,却没有回应她。
我接着说:
“一个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生理需要是很正常的事。”
说到这里我挪动一下身体,偷偷瞟了母亲一眼,发现她面向着我,一手靠着沙发,一手拿着橘子水,正聚精会神地听我说话。
我忐忑的心这才平静下来,长吁口气,继续道:
“自从晓惠有了身孕,性格大变,动辄大发雷霆,我以为她妊娠反应,因此难免情绪烦燥。所以,虽然觉得她不可理喻,但也没有跟她计较。我以为这样一来她该满意了,事实却非如此,我的忍让相反令她更加得寸进尺。这都不说了,但有一样是我怎也忍受不了的,那就是不许我碰她一下。”
母亲听到这里,啊的一声。
我疑惑地看着她,母亲微微一笑,歉意地说道:
“妈只是突发联想,没事,小俊你继续好了。对了,刚才你说晓惠自从有了BB就不许你再碰她,她怎这么霸道,后来你又怎办呢?”
我迟疑半刻才说:
“晓惠自从有了BB就不许我跟她亲热,好几次实在忍无可忍,哀求破例一次,但反遭她一顿臭骂,她好象吃了秤铊铁了心。还说我不想要BB,我懵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BB?不要自己的亲骨肉,这不是笑话吗。晓惠却有自己的理由。她说:医生分咐,有BB后应该减少性生活,以免影响胎儿发育。我对她说:应该减少不等于完全不能啊。据我了解,孕妇禁止性生活是指刚开始怀孕和快将临盆那段日子,其它时间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再说,现在己过三个月,胚胎应该己经成形,偶尔性交对其发育该不会有大影响。晓惠就是不肯听我解释,而且固执己见地坚持自己的观点。她说:正因为胎儿开始成形,所以更不能干些肮脏事。现在正是胎教的时候,她不想将来的孩子象爸爸一样好色。我哭笑不得,对她说,不能戴着有色眼镜看待正常的夫妻生活,而且医学杂志证明,偶尔的性生活对孕妇的身心健康有好处。但晓惠却不为所动,她坚持,一定要等BB出生后才和我过夫妻生活。我才抱怨一句这么长时间怎过,晓惠就大哭大闹,说什么嫌弃她母子俩,又说我是畜生、禽兽、下流、无耻、大贱人……唉,能想象出来的词语都让她骂遍了。”
母亲听到这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叹了口气,尴尬地说:
“妈也觉得好笑吧,只有我这种笨旦才会受这种女人的窝囊气,唉,我真是失败极。”
母亲收住笑声,柔声细语的安慰我:
“小俊你别这样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一点都不笨,你受气只因为你爱你老婆。妈不是笑你,妈只是觉得你老婆说话令有点幼稚可笑,所以……好哪,咱们不说这些,后来又怎了,晓惠她还这样蛮不讲理吗?”
我苦笑道:
“何止是蛮不讲理,简直是不近人情,可能是因为我平常太迁就她的原固,所以养成她说一不二的专横性格。其实我也没说什么,我只说了一句‘不可理喻’,她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但大吵大闹,当晚还不许我入房,说我身上有股畜生味,这是人说的话吗。当时我很生气,但为了不影响胎儿,我还是忍气吞声地在客厅睡了一个星期沙发。本以为风波到此结束,却不知道晓惠受了那些三姑六婆的摆弄,竟然提出要回娘家,还说孩子一天未出世,她就一天不回来,这不是胡闹吗?我实在忍无可忍,骂了她几句,想不到她提起行李推门就走,原来她早就收拾妥当,看来她是有备而来的。我没阻止她,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怨气。象妈你说的,两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不能解决的矛盾呢?说我没良心、是畜生、还下流无耻。笑话!我怎没良心了,我出去嫖女人,玩婊子了吗?说我是畜生更加方唐,按她的道理,男女最好不要结婚,因为结了婚难免要做畜生才做的事。这么方谬的话也说的出口,亏她还是个大学本科生,这种素质,真不明白她是怎样毕业的。她怎不想想,如果没有她爸妈这对畜生当年的禽兽行为,世上又怎会有她这个圣女贞德?”
母亲静静地听着我的倾诉,这一回她没有笑,只是不时地点头表示认同。
我把话说完,随手拿起另一罐啤酒,拉开盖子,仰起头就是一轮牛饮。
母亲制止我说:
“酒入愁肠愁更愁,小俊你心情不好就别喝那么多,这对身体没好处。”
我推开母亲的手说:
“妈你别管我,这些日子我心烦得很,不喝酒发泄一下,我会郁闷死的。”
母亲听了没再阻止,她只是怜爱地看着我,随后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如果小俊你认为喝酒能消除烦恼,那你就喝吧,只是不要喝得太急。妈没本事,看着你受苦却帮不上忙,妈的心好痛啊,妈真的老了、没用了。”
“妈你别这样说,我和晓惠的事怎能怪你呢?”
听了母亲的话,我心里很不舒服,她的自责令我既意外又难受,酒到嘴边反而喝不下去了。
母亲眼里充满忧郁,轻轻说道:
“妈知道小俊你过得苦。其实,妈何曾过得不苦呢?晓惠虽然不懂事,毕竟还有你在她身边,然而妈呢?自从你结婚搬了出去,这屋子就只剩下妈一人,感觉好孤独啊。有时我真想搬到你们家住上几天,我曾对自己说:去看看小俊这孩子吧,那怕只是一天也好,但到最后终是下不了决心。”
“妈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三番四次地劝你,但你总是一口拒绝。其实干嘛搞的那样隔阂呢?再说,晓惠她妈也经常到我们家住,妈你也应该让我这个儿子尽一番孝心才是啊。”
我抓住母亲的话题乘机劝说她。
母亲摇摇头说:
“妈知道小俊孝心。你是个好孩子,但你不懂,天下间最复杂、最难解决的死结就是婆媳关系,这两者间的矛盾是永远也不可能调和的,弄不好把你夹在中间两边碾磨,这不是增添你的烦恼吗?再说,话不投机,妈跟你老婆也没什么好谈的。”
母亲的断然拒绝令我大失所望。
我正想尽努力再次劝说,母亲却阻止我道:
“小俊你别说了,妈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但我也说不上是什么原因要拒绝。反正你就别再劝妈了,现在你既然己经回来,那就在家多住几天吧,至于你老婆说等生了孩子才回来,这是气话不必当真。妈是女人还不明白女人的心思吗?夫妻间是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的。”
看着母亲眼里闪动的泪光,我的心说不出的愧疚。
这些年来,自己只顾妻子而忽略了母亲呢?细想起来,自己对母亲的亏欠实在太多了。
母亲这时站了起来,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打啤酒和几包天府花生,回到我身旁坐下说: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难得这次机会,小俊你就安心多住几天吧,这回咱母子一定要聊它个三天三夜方才罢休。好了咱先不说这些,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来小俊,妈这就陪你喝个痛快尽兴。”
“妈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的?还买这么多,都快变酒鬼啦。”
看着茶几上十多罐啤酒,我惊愕的合不拢嘴。
母亲先递给我一罐啤酒,然后自己拿起另一罐拉开盖子喝了一口说:
“小俊你真会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妈从来不喝酒,只因为中午接到你的电话,又听别人说这几天正进行世界杯足球赛,我想你一定会看个通霄,于是特意从超市买了这些食物,也不知道够不够,不够妈再去买。”
我咋舌道:
“这么多啤酒还不够?只怕再多两个人也不一定能喝得完呢,妈你也太贪心了。”
母亲笑意盈盈地说:
“这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不够喝扫了兴呢。”
我没再答话,满怀心事的我也不知说什么好,于是只好一个劲地喝闷酒。
母亲见此放下手中啤酒,撕开食物包装袋,取出一颗硕大的花生,掰开外壳把饱满的果仁放进我的嘴里,说道:
“小俊别只顾喝闷酒,来吃点花生米下酒,怎样,好吃不?”
我嘴嚼着香脆的天府花生,点头道:
“不错,还可以。”
“既然好吃那就要多吃点喽。”
母亲见我点头称好,很高兴,拿起另一颗花生双手掰开。
“妈你也吃吧,不用你动手,我自己来。”
母亲的热情令我受不了。
虽说是母子,但过份的亲热能让人局促不安,毕竟男女有别,有些事就算是夫妻也不一定会做,更何况是母子呢。
母亲看出我的尴尬。
于是把去了壳的花生米放进嘴里,边嘴嚼边笑道:
“瞧你紧张的样子。怎了,你怕老婆知道了不高兴?我这做妈的给自己儿子掰几颗花生她都有意见,这算啥意思,你老婆也太霸道了吧。她怕什么,难道怕我这个婆婆抢她老公不成。”
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我不是听不出母亲弦外之音,但我能说什么呢?我不但没想过反驳,相反还有一种期待,希望从母亲的口中得到更进一步的暗示。
这种隐藏心底的莫名感觉,多年来一直折磨着我。
虽不去想却不停出现。
每次我都会骂自己无耻,但又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
母亲显然不知道我的思想变化,刚开始时还能不时劝说我多吃花生少喝啤酒,然而情到浓时,最后连她自己也控制不住的牛饮起来。
……二世界杯十六强中最精采刺激的一场预选赛,在一片欢呼声中降下了帷幕,喧闹一时的大街小巷也嘎然静止下来。
这时,我和母亲己喝得有点熏熏然。
我虽会喝酒,平常却极少沾唇,只因今晚有母亲相伴,所以才超量痛饮。
但毕竟酒量有限,两罐啤酒下肚便已脸红耳赤,浑身躁热。
再看母亲,从不喝酒的她醉意更浓。
俗话说酒能乱性。
的确,受到酒精的刺激,我和母亲都难抑心中兴奋,说话在不知觉间放肆起来。
我舌头打卷地问:
“妈,我都这么大了,难道你就没想过替自己日后的生活作个打算吗?”
母亲眯起双眼,满脸酒意地说:
“有你这个儿子还不够吗,妈什么打算也没有,除非你不认我这个当妈的……”
说到这里,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怎了儿子,你不会说不要我这个妈吧。”
我摇着有点神志不清的脑袋,不满道:
“妈你说到那里去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母亲哈哈大笑,似乎很开心,她说:
“听你这么一说,妈就放心了,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妈都铁了心跟着你,就算你讨厌,妈也会厚着脸皮赖着不走的。我打了个呃逆问:
“妈你就没想过找个伴过日子?”
母亲惊讶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你要我再找一个男人?”
“不好吗?”
我一脸不解地看着母亲。
“好?儿子你就别逗妈了,就算你不介意多一个老子,妈还搁不下这张脸皮呢。”
母亲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似乎不敢跟我对视。
我叹了口气说:
“干什么事没有人说呢,只要自己过得开心就行,何必在乎别人怎看。”
母亲摸不准我的心意,盯视我好一阵子,看我不象说笑,这才长叹一声说:
“我已经是一个老太婆,一把年纪谁还会要?这时侯才去找男人,你不是要妈丢人吗?”
“妈的身材这么好谁不要?要是没人要我要!说真的,象妈你这样标致的大美人,别人想要我还舍不得给呢。”
借着上涌的酒气,我说话更加没有顾忌。
母亲这时也有了几分醉意,她放下手中啤酒,冷不防搂住我的脖子用力亲了一口,媚态毕露地说:
“儿子你真的想要妈?”
酒力不支的我被母亲香甜的吻弄得意乱情迷。
我打着嗝儿说:
“那……那当然,这……这还会假的?”
母亲一脸娇嗔的说:
“小滑头,就会耍贫嘴讨妈高兴。”
“我…我怎贫嘴了,我…我说的可是实话。”
“是吗,那好,你现在就跟妈上床吧。”
“什么,上……上床?”
“是啊,你不是说想要妈吗?”
“跟……跟妈你?妈你……说真的?”
“怎了,你以为妈跟你说笑?你不敢?看来你也只是个会耍嘴皮的人,你太令妈失望了……”
母亲的直白令我冷汗夹背,刚喝下肚的啤酒,化着汗水排出体外。
我暗骂自己该死。
一个已婚男人,按理说做事应该懂得分寸。
然而三怀下肚,说起话来口不择言。
晓惠说我欠缺成熟,虽然我对她的五十步笑百步不以为然,但就事论事而言,她说的不无道理。
母亲虽是女人,但毕竟有别于其它女性,我把平常戏谑公司女同事的手法用在母亲身上,怎能不惹出麻烦来呢。
“妈你别这样嘛,这不是敢不敢而是能不能的问题。我是你儿子,儿子怎能跟自己的母亲同睡一床呢?”
“儿子又怎了,儿子就不能跟母亲同睡一床?这是谁立的规矩!”
母亲声音颤抖,虽然极力控制自己,但我仍可以从变调的声音里感受她内心的紧张。
母亲的反常令我吃惊。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一个稳重的人,无论遭遇多大的变故,她都会冷静分晰、理性的处理。
象今天这样失态,在平常是绝对不可想象的事。
我开始为自己的失言后悔,我不知道该怎样破解眼前的困局。
不可否认,在我的潜意识里,有一种亲近母亲的强烈愿望。
但这种愿望只是对母爱眷恋的一种延续。
我对母亲的情感,无论是理性还是感性,其范围都只局限在思想上,尚没有付之行动的勇气。
今天,当母亲撩开她的神秘面纱,从近乎完美的光环里走出来,向我展示真实的一面时,习惯于从幻想寻求满的我,却没有尝试触摸的勇气。
“妈你是聪明人,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呢?”
面对母亲的执着,我显得有点底气不足。
母亲似乎知道我会有此一说,所以虽感失望,但脸上仍不失优雅的微笑。
她静静地看着我,良久才轻叹口气说:
“妈不是明知故问,妈只是弄不明白。妈说跟你上床,小俊你一定以为妈是说笑吧,不,你错了,妈是认真的。刚才,妈确实有一刹那冲动,希望象小时候那样搂着你入睡。”
母亲喝的啤酒没有我多,经过肠胃消化,脸上的红霞渐渐消退。
看到我一言不发,她尴尬地笑了笑:
“儿子觉得妈很可笑吗?如果你想笑,那就笑吧,妈都几十岁的人了,还酒后胡言,的确够可笑的。”
看着神情落寞的母亲,我怎也笑不出来,相反还有一种揪心的隐痛。
“妈你别这样说,你不可笑,也没有酒后胡言,相反我还要多谢你呢……”
母亲一脸迷惑地看着我。
“你要多谢我什么?”
我笑道:
“多谢妈你酒后吐真言啊。”
“坏儿子,又对妈耍贫嘴了。”
母亲脸露微笑,从她平静的表情里,你根本看不出曾发生的尴尬。
我没再说话,只是仰着脖子喝了口啤酒,这是我能掩息内心紧张的唯一方法。
我在啄磨着母亲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和眼神,如果说这是一种暗示,那么这暗示也太直接和露骨了。
我知道只要我当时稍有勇气,那么,我跟母亲现在就不至于陷入彼此不尴不尬的窘境了。
“唉!……”
我轻叹口气。
一个大好机会就这样浪费掉了,如果说不可惜那是骗人的。
其实,我今天之所以会想回家,看望母亲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然而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我何尝没有一丝不可告人的龌龊念头呢。
清心寡欲的日子是一个正常男人所无法忍受的,在欲火的煎熬下我想到了母亲,虽然我不敢也从未想过从母亲身上找回妻子对我冷落,但母亲毕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最亲的人,一个失意的儿子寻求母亲的庇护,这是理所当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