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色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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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静字数：65000
第一章
法国餐厅。
「肚子好饿喔！我要吃牛排。」方思瑜忙不迭地拿起菜单，趁机点了一道最贵平时又难得吃的牛排。
坐在对面的杨蔚耘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帘。
「对了，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还特别订了法国餐厅，听起来一定是大事唷。」她喝了一口水，笑咪咪地看着他。
「我升上副理了。」他直接宣布好消息
她一愣，随即眉开眼笑，嘴角弯弯。「恭喜、恭喜，嘻嘻嘻，所以你今天找我出来是要庆祝吗？谢谢你今天请客。」请客是她自己讲的，反正他一定会答应。
他点点头，微笑着
她知道他一向不多说废话，所以也没催促他继续说什么，反而满脸羡慕。「升上副理，薪水又变多了，真好。」不像她，一直都领死薪水做一样的工作。但她也没资格要求太多，因为她生性懒散，就喜欢不用花太多脑筋的工作，所以才会选择在书局落脚。
「还好。」他叹口气，就知道她一定会这么想。
其实他说得保守，没透露自己私下股票买卖有多赚钱，才不会将副理那份薪水放在心上。
「不用客气啦！」她依旧笑咪咪，尤其在侍者开始将前菜沙拉瑞上桌时，眼瞇得只剩一条线。
他则直盯着她将沙拉吞入口，好一会儿，才自顾自地开口，「我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只要我升上副理，就要继续下一个目标。」
她舔舔叉子上的沙拉酱汁，一脸笑意。「我知道、我知道，你喜欢将目标写得明确又清楚，就像是你希望三十岁前升上副理，四年后升上经理。」
她知道他做事喜欢定下目标，而且一定会努力去达成，因此有时候目标还会提前达成，让她钦佩不已。而他的目标都很有志气与方向，诸如：一个月学会吉他、一年内学好日文。不像她，只要生活平安幸福，就是她唯一的目标。
他笑了，很高兴她颇为了解他。「所以我现在应该可以继续下一个目标了。」
「你下一个目标是什么？参选议员？竞选立委？」她开始发想。「可是现在台湾的政局不太好，一天到晚洒狗血或爱作秀，让人唾弃，我觉得……」她停顿一会儿故作悬疑。
「什么？」他知道她一定有惊人之语。
果然。「你干脆竞选总统好了。」她不负责任地提议
他失笑摇头，缓缓暗示，「这次的目标比较柔性。」
「咦？柔性？」她的眼睛突然发亮。「你想要变性？」
「……」唉！他觉得自己上辈子应该是圣人，所以这辈子注定碰上她，以磨练自己的修养。
不待他回答，她又继续天马行空，「你的五官长得比我还精致，现在竟然还要变性成女人，一定又是比我美丽一百倍一千倍的美女……不行不行，这样我会自卑。你不能再考虑一下吗？毕竟我的心灵非常脆弱唷，受不了这么可怕的打击。」她眼巴巴的望着他，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反对意见。
杨蔚耘紧紧地抿着唇，对她的单细胞想法觉得很有趣，但又担心笑出来会惹她生气。「不是，没有那么夸张。」他依旧好脾气地解释。以前他脾气不太好的，但近年为了她，他硬是改变自己的脾气，才能与她互补。
「那是什么？快说。」等待一向不是她的优点，她又大口大口地吞了几口生菜沙拉，准备捞够本。
「我喜欢一个女生，我要正式展开追求。」他直勾勾地看着她，想知道她的反应。
她双眼骨碌碌地转了转，豪气干云地夸下海口，「你需要我献计吗？当然没问题。」但随即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可是，不好意思唷，我好象没谈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恋爱耶！虽然大学时曾有过那么一次，但那好象是玩办家家酒，大学一毕业就分手了，所以没什么经验。」》
他直盯着她，嘴角微扬，非常高兴获得这项好消息。
她急切地拍拍胸脯，「不过你放心，虽然我的经验值接近于零，但我看过很多书，应该可以策画出好计谋。你知道的……书局有很多这类的书，我还可以先去恶补一下。」
「真的吗？」他双眼亮晶晶。
她以为自己说服他了，雀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是真的。不过先说好，事成之后，礼数不可能少。」
「我希望妳知道她是谁之后，还能继续帮我，事成之后，我也一定不会少了妳的礼金。」眼镜下的双眼盈满诡计。
「没问题。」她打包票，得意地哈哈笑。「我出马，一定搞定。如果对方不答应，我一定帮你说服她，看是要催眠还是摆粉水晶，或者排八卦还是风水，连密宗的求偶法，我都会全力以赴帮你找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凭你这么好的条件，对方赏识都来不及了，一定可以成功的。」
「我一定会成功……妳真的这么认为？」他问得谨慎。
「当然啰！又不是瞎子，当然会接受你啰！」为了赚这一笔礼金，要她将黑的说成白的，她也不会心虚。
「这样啊！」他点点头，心情大好。「我告诉妳我喜欢谁。」
「快说。」她高兴地催促他，一副急切想知道的模样。
「妳。」
「啊？」她脑中突然一片空白。
「我说我喜欢妳。」他深深地凝视她。「妳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嗄？」她张口结舌，一片美国生菜从嘴里掉下来，然后落在地上。
「妳说我一定会成功的。」他专注地看着她，「如果妳不答应，就会变瞎子。」他把她说过的话掷回给她。
她的脑袋持续空白，嘴巴开开阖阖，说不出一句话……
「既然妳答应的话，我们就交往半年，半年之后，我们就可以考虑订婚，订婚后三个月内就结婚。」他眉毛向上拱起，专心地开始规画未来的日子。反正他已经等很久了，而要对付眼前少根筋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做，让她没有考虑的机会。
「等一下！」她惊讶地制止，「可是……嘿嘿嘿……」他专注的盯着她，让她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莫名其妙无意义地干笑两声。
「我已经透过朋友帮我买了房子，也装潢得差不多了，虽然目前没有家具，而且往后几年还要付贷款，但是……」他滔滔不绝。
「等一下。」她再度制止，「我有话要说。」
这回他不说话了，安静地等她将话说完整。
她吞了吞口水，「我……我问你，你说这些话都是真的？」
「全部都是真的，绝无虚假。」他的眼睛清澈无伪地看着她。
「为什么？」
她问得没头没脑，但是他听得懂，「因为我不知不觉中早就爱上了妳。」
「哈哈哈……」她突然爆出大笑，「你又在开玩笑了吗？今天是愚人节吗？不是吗……哈……」在他的瞪视下，她的笑声越来越小，最后戛然而止。
「妳如果觉得半年后考虑订婚的事情太慢的话，我们下个礼拜就可以直接去公证……」他继续说明早就想好的计画。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阖，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会……
＊＊＊＊＊＊＊＊＊
其实，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方思瑜就对杨蔚耘很感冒，还偷偷在心里骂他千百遍。
那是她国中时候的事情了……
那天，上学期第三次段考结果出炉，她一看到数学成绩就直冒冷汗，担心母亲将她骂得狗血淋头，只好躲躲藏藏地坐在住家楼梯间。反正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她选择晚死，想等到大哥方思凯放学回来，为她求情。
他们兄妹俩个性南辕北辙，方思瑜迷迷糊糊丢三落四，当然在校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的哥哥方思凯从小就是乖乖牌资优生，所以母亲一向比较偏爱他。所幸父亲也很疼爱她，所以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受到冷落，只有每次成绩出炉时会让她觉得紧张，其它时候她都是活泼开朗的过日子。
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脚步声听起来有两个人，她赶紧起身偷瞄，发现来人是她等了一小时的大哥，立即垮下一张脸，假装可怜兮兮地看着大哥。
「哥，你回来了。」
「小鱼，坐在这儿做什么？怎么不进去？」方思凯看到妹妹穿著制服背着书包坐在楼梯间，愁眉苦脸地瞅着他，看起来很可怜。至于小鱼，则是妹妹的小名。
「哥……我这次段考的数学……那个……」方思瑜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她小小声地想告诉念高三的大哥方思凯，到底她的数学成绩为何，这样大哥才能想办法罩她，免得回家时被母亲知道她的烂成绩，免不了会被揍一顿。
「小鱼，妳考得不错吗？」他以为妹妹考得不错，才会特地在家门口等他，想先向他报告好消息。
「嗯……这个……」大哥背后那个长得唇红齿白的家伙是谁呀？怎么这么靠近大哥，害她说不出话来。虽然她年纪还小，可也晓得「自曝其短」的道理，她才不要在别人面前将家丑外扬呢！
「妳到底考几分？怎么讲不出话来？」方思凯暗忖，他这么努力地替她恶补了两星期，应该有及格吧！不然应该比前两次的成绩还要好。或者，其实小鱼考得很好，所以才一时之间无法接受现实？
「九……十……九……」她支支吾吾。
「九十分？」方思凯一脸惊喜，没想到自己的魔鬼训练有效，老爸还特别祭出奖赏令，一旦妹妹这次有进步要给他五百块奖金，唷喝，卯死了。
「不是啦，是十九分。」她豁出去了，一古脑儿将烂分数报出来。
只见方思凯顿时僵硬，说不出话来，站在他旁边的家伙却哈哈大笑起来，还夸张地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对方边笑边瞄她，摆明了就是看好戏。
方思瑜涨红着一张脸，怒气冲天地看着眼前莫名其妙的人。虽然他长得很俊秀，但他难道不知道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重视面子，这个家伙竟然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当面嘲笑她，这简直是犯了她的大忌。
「你是谁？笑个屁啊！我考十九分又怎样？」她怒骂，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只想将这尴尬不爽的情绪发泄出来。
「原来妳就是思凯的妹妹呀！长得真可爱。」对方牛头不对马嘴的说。
「关你屁事！」方思瑜恶狠狠地瞪他。虽然被称赞是一件让她高兴的事，但谁叫他刚刚笑她，伤害到她的自尊心。虽然她成绩不太好，但第一次见面就被眼前的家伙取笑，她可是很不爽。
「嘴巴真脏。」对方见她出口成脏，不禁摇摇头，一脸讥诮。「品格教育需要再加强。」
她被他的奚落与嘲讽语调气坏了，气急败坏伸脚用力往他的膝盖一踢，他却手脚俐落地往后一跳，及时躲过她的回旋踢。
「脾气真差。」他又摇摇头。
「关你屁事！」她怒吼，脚踢得更用力，还通踢边骂，「王八蛋、丑八怪，臭鸡蛋，臭鸭蛋，关你屁事！」
但奇怪的是，她一直都踢不到他，加上他一直奚落，她更是恼羞成怒，火力全开地攻击他。
「唉！」他再度恶意地摇摇头，「全身都是缺点，真惨。」
「我要杀了你！」她气得要命，不管大哥就站在一旁，掏出书包里的东西丢向他，不管是书本、便当盒、铅笔盒，全都被她当成杀人武器掷向他，而在她专注丢东西的同时，浑然没发觉对方脸上大张的笑容。
于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引发了火爆的局面。
＊＊＊＊＊＊＊＊＊＊
之后，方思瑜从大哥口中知道那家伙叫做杨蔚耘，是大哥的同班同学，这个学期才从别校转进来的。也是从那之后，那家伙有事没事就会跑到她家来，当然她每次见到他总不免唇枪舌剑一番。
「死小鱼，最近好吗？」杨蔚耘笑咪咪地向正在看电视的方思瑜打招呼。
「我是思瑜，不是死鱼，讲话请标准一点，如果还是念不清楚的话，请回国小或幼儿园重修国语。」她声音有点瘖哑，但还是魄力十足地双手扠腰，没好气地看着他。「还有，小鱼是我家人的昵称，你只能称呼我方小姐。」
「哈！」他不禁笑出来，低头摸摸她的头，一脸宠爱。「小鬼头，妳才几岁而已，现在就要叫妳方小姐？」
「尊重你懂不懂？」她人小鬼大的将头昂成四十五度角。
「别理她。」方思凯凉凉地在旁边插话，「她大概是正逢青春期，脾气变得怪怪的，一天到晚只想装大人装成熟，还天天叫我妈买木瓜炖汤给她喝，说是要丰胸。」方思凯将杨蔚耘当成自家人，所以家里的大小琐事都会透露给他知道，一点都不避嫌
「我……」方思瑜的脸蛋已经变成红西红柿，她嘴巴开开阖阖，又羞又气，说不出话来。
杨蔚耘兴味十足地瞄着她的脸，然后将视线慢慢往下移，最后忍俊不禁又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方思瑜恼羞成怒，双手遮住平坦的胸部，用粗嗄的声音大叫，「我想要丰胸不行吗？」
她已经国二了，她的同学都发育良好，只有她跟不上别人，所以想尽办法想要丰胸，这对她来说是很自然的事，为什么现在她会觉得很害臊？
「行，死小鱼。」杨蔚耘很喜欢跟她斗嘴，尤其看到她气得火冒三丈的模样就乐不可支。「不过妳不用一直遮，反正也是平平的，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而且妳一直遮住，反而欲盖弥彰。」
「你……」方思瑜简直气得要冒火了，想要狠狠地骂他一顿，但母亲已经从厨房出来了，她只好忍气吞声地哼了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再也不想理他地继续佯装看电视。
「蔚耘，你来啦。」俨然是家庭主妇的方妈妈穿著围裙拿着汤杓，和蔼可亲地问。
「伯母好。」杨蔚耘点头。
方妈妈疼爱儿子，爱屋及乌也喜爱杨蔚耘。「外面天气热，你要不要喝点绿豆汤？」
「不用了，我在家里喝过了。」杨蔚耘对长辈很尊敬又客气，所以一直很有长辈缘。
「你上次送方妈妈的薄盐酱油，味道好极了，我家小鱼爱吃得不得了，以前她还莫名其妙不晓得从哪里知道的错误美白讯息，说不要吃酱油皮肤才会变白，一直将酱油视为美容大敌，可是现在每次吃饭时都喜欢配酱油，连吃个煎蛋也要沾酱油，真是奇怪的小孩。不过还是要帮我向你妈妈道谢……」
啊？方思瑜瞪大眼，眼睛虽然正看着电视，却是心不在焉地暗忖，原来那是他家送的酱油啊。不过妈妈干嘛把这种事情讲出来嘛？！
「不用客气，那只是小东西，方妈妈喜欢就行了。」
「我当然喜欢呀！」方妈妈最喜爱有礼貌的孩子，乐得笑呵呵，还忙着使唤儿子，「思凯，冰箱里不是有棒冰吗？去拿来给蔚耘吃。」
「好。」方思凯答应。
「不行！」方思瑜大叫。
「小鱼，妳在叫什么？」方妈妈瞪了古怪的女儿一眼，直到女儿乖乖地闭上嘴，才又向儿子说话，「思凯，去拿棒冰给蔚耘吃，我厨房里正炖着人参鸡汤，你好好招待蔚耘，我先进去忙。」
转眼间，客厅只剩下杨蔚耘和方思瑜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杨蔚耘是一脸兴味盎然的模样，还调皮地向她挤眉弄眼，方思瑜则气呼呼地瞪着他，彷佛他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一会儿，方思凯从厨房走出来，手上拿着两支棒冰，一根递给杨蔚耘，一支自己吃。
杨蔚耘接过棒冰，不像方思凯急着咬下一口棒冰，反而学着电影里的慢动作，慢条斯理地撕着棒冰的包装，然后才缓缓地伸出舌尖轻轻地一舔。
好想吃唷！「那是我的棒冰！」方思瑜终于忍不住气呼呼地跳脚。他吃棒冰的样子摆明了就是挑衅她。
「小鱼，妳不是在感冒吗？怎么可以吃棒冰。」方家大哥一脸狐疑，不太了解活泼可爱的妹妹为什么每次见到杨蔚耘，就会变得如此古怪。
「可是……」那是冰箱里最后的两支棒冰啊！
呜呜呜呜，棒冰被吃掉了……老妈已经说了不会再买棒冰，免得她又一天到晚吃棒冰度日，连正餐都不吃。
「别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方思凯又咬了一口棒冰后，忍不住教训满漾祈求眼神的妹妹，「谁叫妳一天到晚只吃棒冰不吃饭，现在感冒了当然更不可以吃。」
「不吃就不吃嘛！」方思瑜吸吸鼻子，极力忽视有点疼痛的喉咙，瞪了一眼吃得高兴的罪魁祸首。
但杨蔚耘一直面对她舔着棒冰，害她也忍不住吞口水。
她暗中咬牙，心中怒骂：这可恶的家伙，不但吃了她的棒冰，还频频嘲笑她，此仇不共戴天啦！
＊＊＊＊＊＊＊＊＊
后来有一段时间，杨蔚耘突然减少到方家的次数，因此方思瑜有好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不过她对他的事却一点都不陌生，因为母亲显然非常喜欢他，常常问大哥他的近况，让她想假装没听到都不行。
最近，听说杨蔚耘正在为大学甄试全力冲刺，所以没空串门子……
一个炎热的周末午后，方思瑜突然从午睡中清醒，她觉得有点口渴，瞇着眼想到厨房喝冰水。由于全球暖化十分严重，明明才三月天而已，天气却热得像是夏季，所以她家的厨房早就备满了凉水和冰品。
方家虽然属于小康家庭，但是方爸爸事业做得还不错，所以住处装潢大方高雅，除了有客厅、餐厅之外，还有五间房间，其中三间分属他们一家四口，一间当书房、一间当客房。
方思瑜穿著短棉裙，瞇着眼依照本能往厨房走，没想到一踏入厨房，就看到好久不见的家伙正站在她家冰箱前鬼鬼崇祟地翻箱倒柜。
她气急败坏地走到那人后方，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然后越看越气──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偷喝她的木瓜牛奶！
那些饮料是她花零用钱买回来的，最近她的丰胸计画受到严重打击，经过几个月依然毫无「长大」的迹象，她只好进行更魔鬼的计画，那就是将木瓜当水果、喝木瓜牛奶当饮料、三餐则喝木瓜排骨汤。
但众所皆知，木瓜含有茄红素，吃多了脸色会变黄，所以吃了那么多的木瓜，她的胸部依旧平坦，脸色反而泛黄，吓得母亲以为她营养不良，禁止她再神经兮兮地吃这么多木瓜，所以她和母亲讨价还价之后，现在只能偶尔喝木瓜牛奶。
一想到自己的丰胸圣品被喝掉了，她忍不住尖声怒吼；「你干嘛偷喝我的饮料？！」
「嗄？」杨蔚耘倏然转身，没发现方思瑜站得那么近，手肘在转身时不小心碰到她的脸，手中喝到一半的饮料从手里滑落。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抢救，但还是来不及，喝不到一半的饮料就这么洒在地板上，黄色的汁液流窜一地，还溅湿了两人的脚。
方思瑜的双眼睁大，嘴角扭曲，一脸惊吓。她的木瓜牛奶竟然落得喂地板的下场？那是冰箱里最后一瓶木瓜牛奶！
「妳站在我后面做什么？」杨蔚耘气定神闲地数落她，「都是妳害的，害我只喝了一口，可惜这些饮料都白白浪费了。」
「什么？」她的嘴角扭曲得更严重。
「还不快点去拿抹布来整理。」他大方支使，还抽出一张面纸擦拭嘴角的液体。
方思瑜反射性地拿起抹布，蹲在地上将饮料残渍擦抹干净，等到她起身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做了件蠢事，立刻将抹布往他脸上一丢。
「你做的好事竟然还叫我帮你善后？！」她第一次看到脸皮这么厚的人，忍不住斥骂。
「有什么关系，举手之劳嘛！」他笑嘻嘻地又转头在冰箱里翻来翻去，浑然不将她的怒气放在心上。
「你又在做什么？」她愣住。
「我在找饮料。我好渴。」他把她家当自个儿家，一点都不会客气。
「你在我家冰箱找饮料？」她傻住，这人怎么这么自动，而且脸皮这么厚？
「没办法，我好渴。」他回过头来，「不然妳去买刨冰回来。」
「关我什么事？」她才不要。
「客人到妳家作客，要有东西招待吧！」他发现冰箱里的饮料都被喝光，连冰水也没有了。
「作客？」她睁大眼，「你是来白吃白喝的吧！而且你是我大哥的客人，应该请他招待你，为什么是我？」
「思凯念书念到睡着了，我是因为很渴所以才会出来的……」他突然发现她的心不在焉，「妳在干嘛？」
「呃……」她没理会他在说什么，却皱着鼻子像小狗一样地闻个不停。
「妳在做什么？」他嘴巴微启，看着她可爱的模样。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她很专注地问。
「有吗？」他也学她东闻西闻，最后鼻子搁在她头上三公分处，一脸惊讶与惊奇。「真的有耶！」
「对吧！有一种味道。」她很高兴他这么配合，没想到他和她满对盘的。
他抬眼，嘴角微扬，绽出恶意的微笑，「就是妳乳臭未干的味道。」这奶娃娃不会是木瓜牛奶喝多了吧？竟然有淡淡的奶香。
她惊跳起来，怒目指向他，「你这王八蛋，你取笑我！」
「我说的是事实。」他微笑。
「我……这是青春，才不是乳臭未干。」她杏眸里闪烁的火气很是旺盛，「你不要没知识、没常识、没见识，也没看电视。」
他哈哈大笑，捏着她的脸颊，像是揉面团一样地又搓又揉，「妳发脾气的样子真可爱。」
「住手！」她用力拍开他的「蹂躏」，嫌恶的瞪着他。「淑女的脸怎么可以乱碰，万一长虫怎么办？」
他这次笑得更大声，不但不放手反而用尽各种方法在她的脸颊上捏来揉去，直到她的脸皮有点泛红，才依依不舍地住手。
「王八蛋、混蛋、臭鸡蛋！」她很气，虽然他的手劲不大，捉弄的成分大些，但却是违反她的自由意志，所以让她更气。
「乖，别生气。」他息事宁人地摸摸她的头，「我是觉得妳很可爱才捏妳的。」
「屁啦！」她怒火冲天，他的宣告让她火气更旺，忍不住用力一扑，踮起脚尖想要有样学样地捉弄他，更想要狠狠地将他的脸颊肉捏下来，但……不管她怎么踮起脚尖，就是只能碰到他的下巴。
他看到她的经样，终于忍俊不禁大笑起来，还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怜，没长胸部也没长个子。」他欠揍地下结论。
「我要杀了你！」她狺狺低吼，面孔狰狞，趁他不注意时，转而用力踏踩他只穿著袜子的脚，直到他痛得跳脚，便得意地哈哈大笑。
「妳这小辣椒，心肝真坏。」
「那又怎样？」她双手扠腰。
「妳……」他气结。
看到他吃瘪的样子，现在换成她占上风，她得意的不得了。但一会儿，一股飘来的味道却让她猛皱鼻子。
「这……好熟悉的味道。」她将视线慢慢转移到他的双脚，突然间恍然大悟，忍不住惊讶大叫，「啊……」
「吓死人，不要乱叫啦。」他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
「你……就是你……你的袜子好臭……」她哇哇大叫，「臭得快危及我的性命了！」原来如此，制造恶臭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会吗？」他抬起脚凑向她的鼻子，「闻闻看。」
她吓得尖叫一声，一溜烟地转身跑掉，留下他一人在厨房里哈哈大笑。
第二章
「嗨，小鱼，你放学回来啦。」杨蔚耘一打开方家的大门，就看到方思瑜站在门口。他伸手摸摸眼前小人儿的头，一脸戏谑。一百七十五公分的他站在一百五十公分高的方思瑜前面，就像是巨人与侏儒的对比，看起来极端怪异。
「你怎么又在我家？还有，谁叫你帮我开门的？」方思瑜别扭地挥开他的手，大声怒吼。没想到一放学回家就看到这家伙，他是怎样？把她家当他个人的后花园是吗？最近一天到晚住她家跑，真奇怪。
「我刚好来找思凯。」杨蔚耘自顾自地往客厅走去，拿起桌上的报纸仔细端详，没再看她一眼。
「既然如此……大哥一定在房里念书，还不快进去找他。」真讨厌的家伙，消失一阵子之后又出现，而且几乎天天出现在她家。
「嗯。」继续看报纸。
「你为什么不去念书，还在看报纸？我大哥很拚耶！」她突然很好奇，不是说要甄试了吗？这家伙怎么这么悠哉。
「我已经决定出国念书了。」他随意回答。
他的回答让她非常震惊。「出国？去哪里？为什么？」她连珠炮地开口问。
「法国。」他已经甄选上法国高等学院预备班，选择赴法国深造。「因为法国学习领域专业，可以提供良好的学习环境，到国外闯闯更能扩展视野。而且虽然法语难度高，法国生活文化更陌生，但我决心接受挑战。」
「是喔……」她嗫嚅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这消息，觉得有点怅然若失。
后来她才从大哥那儿知道，杨蔚耘早就透过甄选，考上国内一所大学的电机系，他尤其擅长数学科，参加各种数学竞试，获奖无数。就读高一时，就已经参加全国高中数学竞赛拿到金牌，高二参加亚太数学奥林匹亚竞赛获铜牌，到高二时甚至夺下全国高中生数学科能力复赛第一名。
更重要的是，他去念书的学费全免，相当于国内大一、大二课程，如果继续考上高等工程学院念完三年，法国政府还可以补助百分之九十的学费，可取得硕士学位及工程师文凭，这种境遇让她瞠目结舌。
她的大哥其实也很优秀，同样也甄选上国立大学，但母亲希望他能考上医学系，所以大哥才会努力闭关念书，不然早就出门去玩了。
「怎么？听到我要出国，你很难过吗？」她突然安静下来让他很不习惯，所以忍不住又想逗她。
「我干嘛难过？你不回来也不关我的事。」她嘴硬又铁齿地否认自己怪怪的情绪。
在她眼里，她将他视为和大哥同一等级的人，虽然他常和她斗嘴，但常送她零食吃，偶尔更会善心大发教她数学，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呃，不对，是受人恩惠方知涌泉以报，她也知道报恩的道理，所以才会对他的出国念书感到有点离别的难过而已。
「放心。」他忍不住动手捏着她的俏鼻，「我一念完书就会立刻回来。」
「不要随便对淑女动手动脚。」她像是挥苍蝇一般地挥开他的手。
「是，小淑女。」他调侃她，眼角瞄到桌上的汤圆，「对了，我今天买了芝麻汤圆来请你吃。」
「这么好？」她狐疑地看着他。
「放心，没有下毒。」他看到她的眼神，哈哈大笑。
「你应该也不敢。」她迫不及待将盖子打开。中午吃的便当早就消耗光了，现在她的肚子正饿，刚好补充热量。
「好不好吃？」
「嗯……」她大口大口吞下，忙得没空回应他。
「死小鱼……」他看到她吃得鼓鼓的脸颊，突然想笑。
「干嘛？」她边咬汤圆边瞪他，「我在吃东西，很忙耶！」
「我突然想到……」他又自顾自地笑起来，最后还像是疯子一样哈哈大笑。
「神经病。」她嘟囔，决定不理他继续吃。她认为他应该是前途已经决定好了，所以闲着没事干才会神经兮兮地笑个没完没了。
他笑了一会儿才正经八百地喊她，「小鱼。」
「嗄？」她瞟了他一眼，对他一直干扰她吃东西觉得有点讨厌。
「你刚刚吃东西吃得鼓鼓的样子好像大肚鱼唷！」他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
「……」她瞠目结舌看着他。这人大概闲着没事做才会变得像是疯子吧！
「更像是河豚。」他边打量边笑。
「……」
「也满像小丑鱼。」
「……」
「更像是……」
「你再继续说下去，我就变成八爪章鱼，把你掐死！」她爆出怒吼。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她的鞋子穿几号吗？一直挑战她的怒气。
他一愣，笑得更大声，还夸张地躺在沙发上继续大笑。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才继续吞汤圆，心中发誓再也不理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了。
＊＊＊＊＊＊＊＊＊
没想到言犹在耳，方思瑜在半夜竟然急着想找杨蔚耘——不是想他，而是想狠狠地掐死他！
「大哥，我一定要杀了那家伙，都是他害我的。」方思瑜躺在病床上，怒火冲天。但是她的怒吼声在外人听起来却是像一只小猫的叫声，软软的、毫无声势，而且看起来病奄奄的，精神极差。
「小鱼，省点力气，你的声音已经很沙哑了，你先休息，等明天再说好吗？」方思凯在病床旁安慰妹妹。
说来也真是巧合，小鱼从小就对花生过敏，不能品尝含有花生成分的食物，只要一吃到花生，就会马上感到不舒服。所以母亲每次都对她耳提面命，更严格管制她的食物，禁止她吃外食。
没想到今天晚上吃完饭后不久，小鱼感到不舒服，并发生剧烈的咳嗽，很快就出现憋气、乏力等呼吸困难症状。父亲马上发现她的症状和小时候吃到花生时的过敏现象一样，立刻送她到医院急诊。
幸好医生及时让她服药，忙了几乎「整晚，她才逐渐恢复正常呼吸。由于小鱼晚餐吃的都是平常的食物，和平常没两样，在仔细追查之后，才发现她放学后吃了杨蔚耘买的芝麻汤圆。医生说虽然芝麻汤圆没有花生，但可能用的是花生食用油，才会让她发生过敏反应。
「都是杨蔚耘害我的。」方思瑜无力地嘟囔着。
「他不知道你对花生过敏，是你贪吃才会这样。」方思凯说句公道话。
「可是……」
「爸妈不是常告诉你，不能随便吃外面买的东西吗？如果真的要吃，一定要非常注意。」
「我一时忘了。」她委屈低语。谁知道这次那么巧会吃到花生，她白吃白喝杨蔚耘带来的食物没有百次也有数十次了，而且从未发生任何不适，偏偏这次这么倒楣中奖。
「以后不能再乱吃了，知道吧！」方思凯严肃地教训妹妹。
「呜……」方思瑜忍不住啜泣起来，一方面对大哥的教训觉得很难受，另一方面身体上的不适让她很不舒服。她边呜咽边决定要将杨蔚耘这王八蛋列入她的黑名单中，再也不要跟他讲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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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只是过敏，加上方爸爸危机处理应变得宜，方思瑜第二天又恢复生龙活虎的模样，但她也没想到当天下午她又见到杨蔚耘出现在她家，于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一见到他笑嘻嘻的样子就忍不住瞪他两眼。
「对不起，我不知道芝麻汤圆里有花生成分。」杨蔚耘一见到她就很诚恳地道歉。说实在话，他听到方思凯描述小鱼对花生过敏时，简直没吓死。
听方思凯转述，花生过敏症轻则全身发疹，重则喉咙出现水肿、胸闷、不能呼吸，严重时可能危及生命。所以对花生过敏的人在选择食物时一定要非常小心，确定没有任何花生成分才能食用。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花生过敏，在他眼中这么好吃的零嘴竟然也能让人致命，简直把他吓坏半条命。所以他对小鱼感到非常抱歉，更无法相信自己差点害死她。
「我……」她想要骂他，但想到自己不跟他讲话的宣言，又立刻闭上嘴巴。
「小鱼，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决定送给你一份礼物。」
一听到礼物，她眼睛瞬间亮起，浑然忘却自己不想和他讲话的承诺，立刻好奇问道：「什么礼物？」
他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两罐东西，郑重其事地摆在桌上。「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可以放在书桌上或是很显眼的地方，这样就不会忘记自己对花生过敏了。」
她一见到礼物，立刻全身一僵。
「我知道你有点迷糊，所以买这个东西送给你，花不了什么钱，但心意却是百分百，诚意更是无限。」他看着她，以为她兴奋地说不出话来，「你不用太感激我，我只是刚好想到这个好方法。据说当一个人越讨厌某种东西，就越要努力面对它。」
「这……是……那个……」她浑身颤抖地指着礼物。
「对。」他点点头，帮她回答，「这是花生汤。」
「你……」她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可恶，她一定要杀了他！他竟然反过来捉弄她。
「还有，」他又拿出一个花生造型的音乐盒，「这个是音乐盒，花生造型看起来相当可爱，我担心你虽然对花生过敏，但会对花生感到恐惧，所以买这项礼物送给你。这样应该可以以毒攻毒，让你不要那么讨厌花生。」
「……」她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的，觉得他故意揶揄她。
「怎样，喜欢吗？」
「非常……」讨厌！！她恨恨地死瞪他。
「不用客气。」他打断她的话，笑得乐不可支。
怒火窜烧到头顶，方思瑜启口正要发飙，方思凯却从房间里跑出来，看到桌上奇特的礼物时大笑出声。「小鱼，蔚耘很抱歉间接害你过敏，为了向你致意，他还花了很多时间帮你找礼物。」》
「是吗？」她还是咬牙切齿。
「我觉得这花生造型的音乐盒好可爱喔！」方思凯笑咪咪地摸着音乐盒。
「是吗？」她气得涨红脸。
「你不觉得吗？」方思凯觉得怪怪的。
她干笑几声，却背过身直瞪着杨蔚耘。没想到杨蔚耘还趁机扮鬼脸吐舌头回应她，让她怒火更盛，忍不住怒吼。
「你这王——」
此时方妈妈端着饮料从厨房出来，硬生生打断她的怒吼。「蔚耘，来喝饮料。」
「谢谢。」杨蔚耘听话地坐下。
「这是什么？」方妈妈看到桌上花生造型的音乐盒。
「我向小鱼道歉的礼物。」
方妈妈叹口气，「小鱼是贪吃，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我每天都耳提面命叫她不要吃外面的食物，但她还是少根筋，每次左耳进右耳出。况且你也不知道她会对花生过敏，她这种奇怪的症状也是非常罕见，所以不能怪你啦！」
少根筋？方思瑜撇嘴。「我哪有？明明是他说芝麻汤圆我才吃下去的。谁知道会有花生油的成分。」
为什么她要对杨蔚耘发火时，她家的人总会从某一处冒出来，硬是制止她的怒火，而且总认为是她的错？
「方妈妈，这是我的错，和小鱼没关系。」杨蔚耘偷偷对方思瑜眨眨眼。
「对呀、对呀。」方思瑜连忙附和。幸好他还满上道的，知道要将罪揽上身。
方妈妈睨了女儿一眼，「小鱼，蔚耘为了道歉还送礼物给你，你不快点说谢谢。」
「谢谢。」方思瑜说得不甘愿。其实她才不想收哩！
「不客气。」杨蔚耘绽开爽朗的微笑。然而在怒火仍炽的方思瑜眼里，他的微笑却像是黄鼠狼的微笑，不怀好意。
看来，他们应该会永远都不对盘吧
＊＊＊＊＊＊＊＊＊＊＊
周末下午。
「喂！小鱼，来下棋。」有人在推她的肩膀。
「走开。」方思瑜有气无力地呢喃。
「你的口水都把书本沾湿了，真脏。」不客气的批评。
「……」
「哇塞！口水还真多，蔓延得到处都是……没想到你这只鱼还藏了这么多口水，是不是海水喝多了？还是……」
「你给我闭嘴！」她从瞌睡里惊醒，看到杨蔚耘站在她书桌旁，正一脸趣味的打量她。
「你睡醒了？」他揶揄道。
「被你吵醒了。」她揉揉惺忪的双眼，没好气地瞪着他。「我妈呢？」
「她说要去隔壁串门子。」他又推了她一下。「快来陪我下棋。」
「我要看书。」她又打了一个呵欠。她已经国二了，明年要考好高中还是得用功念书，老妈每天都盯着她的作息，希望她能考上好高中，但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念书的料，顶多捞个三流高中念念。
他看着她张得像是河马的嘴，又看看自己的手表，「是吗？我到你家一个小时，你就睡了一个小时，我根本没看到你在看书。」
「谁说……」她本能地想要反驳。
「如果将脸压在书上打瞌睡也算看书的话。」他继续揶揄她。「更何况，从书上的口水量来看，你应该睡了不只一个小时。」
「你精神真好。」她睡眼惺忪一脸愣愣地看着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
「我每天精神都很好。」他生活规律，该睡觉时睡觉，该看书时看书。「别说有的没有的，快来陪我下棋。」
「可是我想睡觉，不想陪你下棋。」
「怎么可以这样，你不是每天都陪我下棋吗？」
「那又不好玩，我每次都输。」每次输都没乐趣。
「那我这次让你三步。」他让步。
「不要。」
「如果你赢，你还可以随便叫我做一件事。」
「真的？」她的双眼逐渐清明。
「起手无回大丈夫，我最注重承诺。」他骄傲地挺起胸膛。
「让三步，又帮我做一件事？」瞧他点头，她立刻答应，「打勾勾，不可以反悔，反悔的话，惩罚加倍。」
「好。」他也和她打勾勾。
两人摆好棋盘，方思瑜先选，「我要红帅。」
「好，那我是黑将。你可以先走三棋。」
两人开始专注地捉对厮杀，一棋局下来，半个小时之后，方思瑜笑嘻嘻地大喊，「将军，我赢了！」
杨蔚耘懊恼地看着她，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她那半调子的能力竟然胡里胡涂地赢了他。
「好吧！愿赌服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是你答应我要做一件事的。」她看着他，心中大乐。
「当然。」他点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双眼骨碌碌乱转，一脸计谋。
「先说好，要说些我能力范围内的事，不要想一些去月球摘星的蠢话。」他先讲清楚规则。
「当然。我又不是笨蛋，广告和现实我还分得很清楚。」她睨他一眼，本想与他唇枪舌剑一番，不过因为这是第一次下棋赢他，她高兴得不得了，只好宽宏大量地饶了他一回。
「那好吧！你说看看，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怕的。
「你……去楼下商店帮我买卫生棉。」
「嘎？」他下巴掉了下来。
「你去帮我买卫生棉。」她耐心地再说一次。
「我不要。」要他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去买那种女生的用品，干脆杀了他还比较快。
「是你自己答应的，愿赌服输。」她双手叉腰，噘着嘴提醒他的承诺。
「小鱼，我请你喝你最爱的木瓜牛奶，十杯好吗？」他笑嘻嘻开出其他贿赂条件。
「好……不好。你去帮我买卫生棉。」她咽口口水，提醒自己不要差点就被他骗了。
「那么，请你喝十杯木瓜牛奶外，我再为你做牛做马一整天。」他极尽所能地试图扭转她的惩罚。
「你去帮我买卫生棉。」她再度重申惩罚，不想听其他的条件。
「我……」他苦着一张脸，决定放软语调，「不要这么小气，小鱼，帮大哥哥一个忙，你用别的条件好不好？」
「你又不是我哥。」呿！现在来认亲太晚了。
「我是你哥的同学，当然也算是你哥哥。」他想尽办法攀关系。「而且我每次都带好吃的东西来给你吃，你忘记了？」
「好吧！」看到他吁口气放松的样子，她忍不住心生恶意，「那么你……去帮我买有翅膀的卫生棉。」她才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他说服的啦！
他瞠目结舌，随即爆出怒吼，「死小鱼，你在玩我？这个要求和刚刚的要求不都一样？！」
「哪有一样？」她理直气壮，「一个有翅膀一个没翅膀。」
「它们都称做卫生棉，还有分翅膀和没翅膀？」真多噱头。
「别说那么多废话，去不去？不去的话惩罚加倍，这样你就欠了我两个愿望。」她第一次占上风，得意得很，恨不得将他尽情玩弄在手掌间。
「我……」他欲言又止，寻思了半晌—最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门。「去就去嘛！但你不能跟踪我喔。」开玩笑，他出糗的样子绝对不能让她看到。
「好啦！」她嘟嚷着，有点不甘心。
一等杨蔚耘关上大门，方思瑜忍不住开心地跳起舞来，还哈哈大笑地在客厅里转圈圈。「杨蔚耘，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不一会儿，方思瑜得意地坐在客厅沙发上，边吃着零嘴边看电视，想到等一下就能看到杨蔚耘尴尬的脸色，就忍不住偷偷笑起来。不知道他会不会达成目标呢？真是好奇
然而，一个小时之后，杨蔚耘仍然没有回来，她开始有点不安。
「这个家伙是掉到外太空了是吧？！买个东西怎么还没回来？或者他会是畏罪潜逃吗？！」越想越有可能唷！
她没兴趣吃零嘴了，更没有心情继续看电视，还不由自主地在客厅踱来踱去，最后焦急地靠在椅子上的扶手，边想边懊恼。
本来她很想跟踪他，顺便看他出糗的样子，但又担心自己跟踪技术太差被他达到，到时候吃不完兜着走就糟糕了，所以她才在家里等，但明明只要十分钟就完成的事，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依旧没回来，万一发生什么事那怎么办？
「谁畏罪潜逃？」在她不安地胡思乱想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弄倒了椅子，发出匡唧的声音。
「哥……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她拍拍胸脯，「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你在得意什么？还有谁畏罪潜逃？」
「没什么。」她支支吾吾。
「杨蔚耘呢？」方思凯打了个呵欠，东张西望。
「啊……」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小子一天到晚跑来我们家，表面上说是来找我，反而都和你玩在一起。」方思凯边说边伸懒腰。「不过他也不是没贡献，还会顺便教你数学，我看你上次成绩也进步不少哩！」
「是呀，我的数学成绩确实进步不少。」她点点头，从十几分跳到四十几分对她来讲是一大跃进。
「对吧？他对你真好哩，」方思凯语气里满是戏谑。
「谁……他说不好意思打扰你用功读书，所以才会找我玩，顺便教我数学。」看见大哥双眼此刻正充满兴味又莫名其妙地瞅着她，方思瑜不知不觉地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
「原来如此。」方思凯转头看着妹妹，一脸笑意。「小鱼，我总觉得你们俩每天打打闹闹的……他不会是特别喜欢你，所以才来找你玩的吧？」
「他是你同学，不关我的事。」她一听，咚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急急忙忙挥挥手撇清关系。
「是吗？」
「当然是……」她还想解释什么，但有个人急惊风地跑进来，还霹雳啪啦乱吼乱叫。
「死小鱼，我回来了，你害我被取笑，那个收银的年轻小姐还莫名其妙一直看着我，边笑边问我是不是特别帮女朋友买的？她还问我这东西要不要用报纸包起来……包就包嘛，干嘛多问，害我被一个欧巴桑瞪了两眼，她的眼里明明白白地透露着我是不是变态的疑问……真是气死我了！」杨蔚耘满头大汗地冲进门来，一边抱怨一边擦汗，一抬头看到方思凯那目瞪口呆的呆样子，他不禁自动闭上嘴巴。
「蔚耘……你那是什么东西？」方思凯不晓得自己的同学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
「没什么。」杨蔚耘赶紧将东西藏在背后。
「我看看。」方思凯发现杨蔚耘和妹妹的眼神好奇怪，不禁好奇地想知道。
「就……没什么啦。」开玩笑，被他知道还得了，会被他笑一辈子。
「给我看看。」方思凯趁杨蔚耘不注意时一把抢过塑胶袋，打开报纸一看，眼睛瞬间瞪得像圆盘。「蔚耘，你买这做什么？难道你是女的，然后假装成男的潜入我们班？」
「……」如果不是情况尴尬，杨蔚耘一定会笑出来。
「或者你是暗恋我，所以女扮男装潜伏在我身边？」方思凯暧昧地对他眨眨眼
「你电视看太多了。」他没好气地瞪着方思凯的大惊小怪，呐呐解释，「那是……小鱼叫我买的。」
「小鱼为什么叫你帮她买？你和她这么亲密吗？」方思凯又开始胡思乱想。难道他的妹妹已经开始搞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谁跟她亲密？她胸部这么小。」杨蔚耘面子挂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方思瑜气死了，她最恨自己最介意的罩门被嘲笑，也开始胡说八道：「我胸部小又怎样？你那里才小哩，我看以后都娶不到老婆了！还有，你到底有没有割包皮？最好去割，比较卫生。」她把所有知道的健康教育知识拿出来乱用。
「哈哈哈哈……」方思凯笑得在地上打滚，好不容易止住笑，「既然你们一个胸部小、一个那里小，干脆你们俩凑合成一对吧！」
「谁跟她凑合一对？哼。」
「谁跟他凑合一对？哼。」
他们俩互瞪一眼，然后别开了头。
方思凯好不容易笑完，才又继续问妹妹，「为什么你要叫蔚耘帮你买这些东西？」
「我……大哥，你别误会。」她摇摇手，急忙支支吾吾的解释，「是他和我下棋输了，我才叫他去买这东西。这是惩罚。」
「原来你们俩都在玩这种无聊的事。」方思凯点点头，心里却在偷笑，终于了解为什么杨蔚耘一天到晚跑来这儿。
「这才不是无聊的事。」杨蔚耘和方思瑜异口同声反驳。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加入一起玩。」方思凯笑得很奸诈。「赢者为王，输的人要接受惩罚。」
「什么惩罚？」
「弹耳朵。」方思凯笑着祭出惩罚方法。
「真幼稚。」杨蔚耘撇嘴。
「会很痛。」方思瑜却担心的摸摸耳朵。她每次玩这种游戏都会输，今天只是莫名其妙赢了杨蔚耘，不代表接下来仍会有这等好运。
「你还没玩就害怕了？」方思凯瞅着眼前的两人，不怀好意。
「谁说的？玩就玩，谁怕谁？乌龟怕铁槌！」方思瑜粗神经地乱喊。
「那就决定了，我们……」方思凯开始解释游戏规则，准备大开杀戒，丝毫没注意方思瑜垮下的脸和杨蔚耘直盯着妹妹的眼神。
一个多小时之后……
「好，五局下来，我和杨蔚耘各赢了三场和两场，小妹连输五场，必须接受我们的惩罚。」方思凯双目炯炯地看着小妹。
「大哥，请千万要手下留情，我是你唯一的妹妹，有血缘关系的。」方思瑜嘴巴甜甜，先是黏在大哥旁边亲情喊话，一会儿又黏在杨蔚耘旁边，「杨蔚耘哥哥，请看在我可爱又娇俏的份上，小力一点唷！」
「没关系，我先来弹耳朵，一共是十五下。」方思凯扭扭双手，一副兴奋模样，接连在妹妹耳朵上弹了十下。
「好痛唷！大哥……我是你唯一的妹妹呀……」她痛苦地哀号，两边耳朵遭受到莫大的攻击，已经红通通一片了。
「我才弹了十下，还有五下，你叫个什么劲？」方思凯一脸正义凛然，气定神闲。「虽然你是我妹妹，但玩游戏要讲究正义公平，你了解吧？」
「那么……打折可以吗？」她捂着红肿的耳朵，巴着他的大腿不放。
「这种事哪有打折的？」方思凯啼笑皆非。「不行。」
「为什么没有？」方思瑜理直气壮，「百货公司不管是节日还是活动一天到晚都在打折做优惠，为什么不行？」
「那你的意思是……弹两下送一下就对了？」他很会做联想。
「对、对、对。」她忙不迭地点头，摸摸耳朵。「哥，你是我心目中万能的天神，你说什么都对。」
方思凯喷笑出来，但还是假装正经，「不行。」
原本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杨蔚耘，瞅着方思瑜红肿的耳朵，突然感觉心疼又不舍。
「大哥……」方思瑜捏着耳朵，怕得要命，看到大哥的手又凑近她时，免不了大声尖叫，颤抖着求饶，「等一下啦。」
「不能等。」方思凯的手已经伸出去了，却突然被阻止。
「等一下。」阻止的人竟然是杨蔚耘，「我替小鱼接受惩罚。」
「为什么？」方思凯笑咪咪地看着同学。
「我……因为……」杨蔚耘讲不出话来，只是看着方思瑜。
方思凯看着这一切，心里暗笑。原来有人心疼啰……
「因为什么？」方思凯就是要让他吐出真正的心意。
「没有什么，反正我替小鱼接受惩罚就对了。」杨蔚耘嘴硬。
「喔……」方思凯嘴角弯弯，眼角瞥着愣在一边的妹妹，意有所指地说道：「同学，她神经很粗，以后你会很辛苦，而且……她年纪还很小，你可能要等很久。」
杨蔚耘看着方思凯，知道同学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知道。」这是他的选择，不会后悔。
「你们在说什么？」少根筋的方思瑜愣在一旁，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杨蔚耘趁隙轻轻地弹了她的耳朵一下，「我代你受惩罚，但是你却逃不过我的惩罚，你等着吧！」
浑然不觉自己是被谈论的对象，方思瑜吓得在客厅里逃窜。
「不要哇……」
第三章
「小鱼，你在做什么？」杨蔚耘凑近方思瑜面前。
他本来骑着摩托车要到附近的书局买本素描书，没想到就在书局前方一百公尺处发现蹲在骑楼前的方思瑜。
「走开。」她的声音非常微弱，有气无力的样子。
「怎么了？看起来很惨的样子。」她的脸色苍白，还有点铁青色，看起来非常不妙。
「……」她张口想说话，一口气却有点提不上来。
「怎么这么严重？不会又是吃了含有花生的东西所以过敏吧？！我带你去看医生。」他吓了一大跳。万一小鱼发生什么事，他会自责死。
「不用，我只是……」她越讲越小声。
「什么？」
「我只是生理期！」她大声叫出来。
「喔。」他猛然涨红了脸，眼睛不敢看向她。「那我载你回家好吗？」
「好。」她轻声点头。
他拉着她的小手，扶起轻盈的娇躯坐上他的摩托车。
「坐好，我要发动了。」
「嗯。」
「糟糕，前面有警察。」他看到两名警察就在路口站岗，赶紧一个大转弯，将车子转进小巷子里。
「你做什么？」她被他的大动作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搂住他的腰，免得被甩下车。
「前面有警察。」他说得无辜极了，却很满意腰部被搂住的感觉。
「有什么问题吗？」》
「我没有驾照，你又没有安全帽。」他无所谓地笑着。
「什么？你没驾照，那我不是生命堪虑？」她受到严重惊吓，完全忘却自己的不舒适，拍打着他的肩膀。「那我要下车。」
「不行。」他笑得很开心，「现在没时间下车，万一警察追来开罚单，你要付一半钱吗？」
「可是……」她揪住他的衬衫，左右为难。
「别可是了，我载你回家吧！」他自在地在巷弄间转来弯去。
「好吧！」她点点头。
半个小时之后，因为她家空无一人，所以她就被载回他家，在与杨蔚耘的妈妈打过招呼后，她现在正安稳地坐在沙发上，还心情愉悦的喝着他买来的木瓜牛奶。
「你在干嘛？」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
「我在照相呀！」他拿着手机拍摄。
「照相就照相，干嘛帮我戴帽子？」而且这帽子好丑，看起来像是坏掉的斗笠。
「因为你的头形不太好看，戴帽子可以遮丑。」他双手叉腰上下打量着她，说出让人吐血的话
「你想死是不是？」她咬牙切齿，锤了他一下，但被他机灵躲过。
「开玩笑的。」他笑嘻嘻，「我只是要帮你拍不同照型的照片。」
「是吗？」她拉拉身上的衣服，「可是我为什么要坐在这儿让你拍照？」她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因为我说要请你喝木瓜牛奶，代价是给我拍几张照片。」
她有点心虚的喝着饮料，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收买。
「可是……你要我的照片做什么？」她可不想照片被滥用哩，
「因为我正好有美术课的作业要交。」他耸肩，继续指挥她，「你就照刚刚那样嘴角下垂的样子就好了，不要一直讲话。」
「交作业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不管他的话，打破沙锅问到底。
「我的美术作业主题是人物素描。」他正经八百地说。
「你要拿我当模特儿？」她惊喜异常，两手托腮，含羞带怯，双眼射出一百万伏特的光芒。
「对呀！我先帮你拍几张照片，然后再来描绘，这样你就不用一直摆姿势。」他自认是很体贴又善良的人。
「那要把我画漂亮一点唷！」她嘴角弯弯，精力旺盛。「需要我摆出各种姿势吗？我会十八连拍唷！」
「你刚刚不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吗？」他瞠目结舌地看她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不论是勾嘴角还是送香吻，每一个姿势都散发着纯真与自然的天性。他终于见识到女人为何有百变面目了。
「哎唷！别这样说，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她搔首弄姿，连忙催促他快点拍照，「拍好了没？」
「不要动。」
「……」她刚好摆出她最得意的姿势，那就是单脚支撑，另一脚向后伸展，两手高举的天鹅姿势。
「就照刚刚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好了。」他无视她摆姿势摆得辛苦，微扬的嘴角一抿，拉回她摆动的手脚，催促她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这样很丑耶！」她才不依哩！
他看了她一会儿，嘴角扬起邪恶的笑容，「因为我素描的主题是：高中联考压力下要死不活的青春期少女。」
「……」她瞠目结舌，面目扭曲，直想逃离，但等到想溜时已经来不及了。
「乖，帮大哥哥我一个忙。」他一把抓住溜到门边的她，涎着笑脸拜托。
「不要！」她哀哀大叫，仰天长啸，觉得自己碰到一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
「你刚刚要死不活的样子真的太传神了，我的素描作业一定可以拿高分。」他邪恶地笑了几声，内心雀跃万分，这么好的素描题材才不会被他白白浪费了，所以她休想逃走
「神经病！」她再怒吼，挣扎不休。
「哈哈哈，乖乖听我的摆布吧！」这辈子，她休想逃离他的手掌心！
＊＊＊＊＊＊＊＊＊＊
十年后。
方思瑜从一间大型的连锁书局走出来，她在这儿已经工作一年多了。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甘于待在一个地方这么久，而且是充满文化气息的书局。当初她大学毕业后本来想要先去游学半年，但被母亲阻止，她心情郁闷地出门散心，刚好看到书局在征人，就冲动跑去应征，没想到还真的被录取。
在书局工作还满愉快的，她的工作也不困难，对她而言是游刃有余。有时候还会和同事聊天打屁，或是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一起出去吃饭。不过这天中午她却食欲不振，没有吃东西的欲望，只好一个人待在办公室，趴在桌上百般无聊地翻书。
书局什么都没有，就属书最多，什么内容的书都有，所以她还趁机看了不少书，尤其是光怪陆离的书，最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方思瑜摇摇头打个呵欠，眼角一瞄到窗外炙热的阳光就觉得头晕。今天外面天气很热，但室内空调却很刚好，所以她边看书边昏昏欲睡。
「你每次看书，都喜欢压着书，顺便流口水，这是哪门子的习惯？」一道声音从方思瑜背后响起，害她吓了一大跳，迅速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是哪个家伙？吓死人——」方思瑜先是破口大骂，随即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人，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来人双目在方思瑜的身上打转，然后眼神一转，看到桌上摆着一杯木瓜牛奶，又转回眼神打量着她，嘴角扬得更高，「我看你吃了这么多年的木瓜，身材也没有长进。」
「谁说的？在我多年的努力下，我有长大一个罩杯，现在是Ｂ。」她得意的说，不愿被看扁。
她清澄的双眸以及细长微翘的睫毛，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大更柔美，而那微挺的鼻子、适中的双唇，再加上她白净无瑕的脸，即使不化妆也显得出她的清新脱俗，她的清新感觉让他想起一首诗中的「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
更让他感到喜悦无比的是，她一向灵活的双眼在看到他那一刹那就已经由震惊转为喜悦，这项发现让他骄傲又满足。
「是吗？」他的声音饱含笑意，双眼不断地打量着她。「谎报是最要不得的行为。」
「好啦！」在他的眼前，她莫名有点心虚，呐呐承认，「我承认我还不到Ｂ罩杯啦！不过那又怎样？」
「不怎样，只是你的身材终于稍微有点曲线了，不像以前是荷包蛋一枚。」
「当然罗，我长大了，身材当然也会变好。」她没头没脑的骄傲与得意起来。
「长大的人会看书时边打瞌睡边流口水？」他嘴角一扬，立刻将她的骄傲与得意扫得一干二净。
她顿时气馁，边嘟囔边瞪视他。「你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现在出现是怎样，想要虚晃一招吗？」虽然她很高兴看到他，但他这么让人惊讶的出场，还是让人吓一跳。
杨蔚耘这家伙，说到法国念书，她以为从此见面困难，还很善良体贴地写了一封信，鼓励他好好念书什么的，未料这家伙竟然逼她每天都要上网和他联络，并且不时进行视讯交谈，所以他何时拿到学位、何时到美国取得硕士，接着是顺利拿到精算师执照，甚至到外商寿险公司就职，她都一清二楚。当然，她考上高中念大学的底细也都被他摸得一清二楚。
「我决定提早回台湾分公司服务。」他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高中毕业之后，他就到法国念书念了四年，之后的三年则是到美国念硕士，随即顺利取得精算师执照，更通过美国ＳＯＡ的分科考试，顺利进入外商寿险公司。
但是后来才发现，强中自有强中手，而作为一个精算人员，重要的是当公司需要一项新的商品时，能在急迫的时间内将商品做出来，也因此在他全心投入工作之后，短短几年之内，逐渐在这块领域打出一片天。
但工作上的成就却无法掩饰他内心的空虚寂寞，事实上，他根本不想再多等一分一秒了。出国前，他就很清楚知道自己对这小人儿的心意，但有些时候，他会怀疑这是不是只是青涩岁月的串场事件，毕竟当时他和她非常合得来，而他又罕于和其他女生交往，所以藉着出国念书的隔离，他给自己一个空间和时间好好厘清自己的感情
为了确定她的心意，他每次回国休假时还曾经假装不经意试探过她几次，但少根筋的她总是无法说出让他满意的话，因此这阵子他当面见她的冲动已经累积到最高点，最后终于决定将事业转回台湾，让他能就近厘清她的心意。
不过因为他在公司的业务还没交接好，所以才一直延迟回国时间，因此刻意忽略这种急躁情绪，直到他发现最近情绪已经越来越不稳定，而且这件事一直让他有芒刺在背的感觉，好像不快点进行就会后悔，所以他在下定决心之后，立刻打包行李回国。
「真的吗？」她雀跃不已，没发现自己喜悦的情绪。
「我回来你很高兴？」他双眼直盯着她。
十年的岁月悄悄地过去了，他发现自己的心意依旧不变，他的心中悬念的也依旧只有她，这个会和他吵架斗嘴的女孩，永远在他心房上占有不可或缺的地位，但她的心到底又是怎样呢？
「当然罗！」她笑得很开心。「既然我没去接机，那我就帮你接风好了。」
「不急……」他贪婪地看着她的笑脸，心中涨满了爱意。
他一下飞机就直奔她办公地点，为的是想缩短等待见她一面的时间，没想到真的见到她，他急躁的情绪也立刻烟消云散。
「不行，接风一定要的啦，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你自己自动送上门来，我们现在就去好好享受一下吧！」她自动勾住他的手，拿着皮包就往外走。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他，她突然心情大好，食欲缺缺的胃口竟然有点恢复，而且她想到好多事想和他聊一聊呢！虽然杨蔚耘以前常藉故欺负她，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年纪越大个性越沉稳，有时候她调皮故意惹火他时，他仍不动如山，常让她唱独脚戏，以致于演变到后来，她竟然将他当为诉苦聊八卦的好对象。
但杨蔚耘仍一动也不动，而且一语不发。
「喂，你怎么了？」她靠向前去，不耐烦地拍拍他的肩膀。
他突然将她拉向前，脸上浮起若有所思的邪恶微笑。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净是笑，你在想什么？」她困惑地看着他。
「我只是在想，现在贴着我的是你的胸部还是背部？」他邪恶的绽开笑容。
「你去死！」她狠狠地捶了他的肩膀一记。
他乐得哈哈大笑，拉着她的手，双眼却没离开过她的脸。
一路上她喋喋不休的开始讲起最近发生的事，还顺便讲了几个笑话逗着他，但他只是颇有深意的瞄着自己被稳稳勾住的手臂，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
晚上十二点多了，落地窗外灯光闪烁，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显然夜猫族还真不少。
书房里，杨蔚耘专心处理公事，直到他抬起头来看看时钟，才惊觉已经这么晚了。
由于寿险这行业竞争实在非常激烈，因此他回国之后，除了回国当天和方思瑜有短暂的会面之外，其余时间都全部投入工作，才得以应付排山倒海的需求。因此这段时间他忙得没日没夜，好不容易将事情做到一个段落，才发现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两个礼拜。
杨蔚耘承认自己从高中开始就对方思瑜有好感，但他那时无法确定这是什么感情。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粗神经的只当他是大哥级的人物。他想起方思凯知道他若有似无的心情时，曾经苦口婆心告诫他——
「我建议趁你出国这个机会让情势冷一冷吧！毕竟她现在还在念书，连什么是感情都搞不清楚。也或许这是你的一相情愿，等到时间一拉长，你们彼此都成熟了，若你的心意还是不变，我倒是鼓励你直接下手追求。」方思凯满脸同情的看着他。
那时候杨蔚耘只是垂下眼睑没有回话，反而一脸深思。
不过方思凯知道他明白意思，「未来的事很难说，如果当不成鸳鸯还是可以当朋友。」
如今，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喜欢她对于木瓜可以丰胸的执著，喜欢她灿烂的笑容，喜欢她和他斗嘴的机灵，更喜欢她总是逗得他哈哈大笑时的狐疑模样……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居然连她那么泼辣与大剌剌的态度都喜欢。如果方思瑜知道他喜欢她……
想到这儿，杨蔚耘嘴角一牵。如果他直接向方思瑜说：「小鱼，我爱上你了！」她应该会很臭屁、很得意吧！或者她会少根筋的哈哈大笑？
杨蔚耘疲惫地起身，先将冷气温度稍微调低一点，然后随意躺在羊毛地毯上。他发现自己计画向她告白的进度根本严重落后，如果再继续这样拖延下去，她说不定就会被别人追走了。
他也问过自己，为什么对方思瑜这么执著？曾经，他也试着和其他女人约会，试着去爱别的女人，但结果只是让自己更加挫败，因为他根本无法去爱其他女人，而且到最后和其他女人约会反而会让他有罪恶感。
午夜梦回之际，他也曾感慨万千。
一想到总有一天会有其他男人出现在方思瑜的生命里，他就很不高兴，他不喜欢这个念头，更不喜欢这个想法。
不管他如何胡乱猜想，他只做出一个结论，就是快点将方思瑜变成他的。于是，他决定赌一把，免得机会稍纵即逝……
他立刻跳起来拿起电话拨给她，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听。
「喂，我是方思瑜，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边朝。」她连珠炮似地开口，但声音里带有浓浓的睡意
他被她毫不修饰的粗鲁言语逗得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报出自己的名字。
「我是杨蔚耘。」他的声音有点紧绷，但她没发现。
「嗨，你还没睡觉呀？现在都已经十二点多了耶！」她的声音带着困惑和睡意。
「我想到一件事还没做，而且这件事和你有重大关系。」他的口气很严肃。
她却突然轻轻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那种心事没完成就会睡不着的人？或者你一看到墙上的图画没摆正就会手痒？」简言之就是神经质啦！
「都不是，只是我奉行今日事今日毕。」他正经八百回应。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神经质哩，因为事情没完成，所以到现在都还没睡。」她揉揉双眼，掩住一个呵欠。
「看来我吵醒你了，对不起。」听到她的声音，他面露笑意。
「还好啦，幸好你是拨我房间的电话，要不然铁定吵醒我爸妈。」
「他们睡了吗？」
「对呀！今天晚上我们到我叔叔家聚餐，喝了一点酒，所以现在都睡了。」
他暗暗窃喜，没人在旁边可以让他的告白更加方便。
「你也有喝酒吗？」
「对呀！我有喝一点点葡萄酒。」她很少喝酒，所以喝了一点之后就一直觉得头晕晕的。「你打电话来就是问我有没有喝酒啊？」
她的回答让他很高兴，既然她喝了一点酒，那么思虑应该没有那么清楚，只要他讲话滑溜一点，还怕她不上钩吗？
「当然不是。」他语调自然的回应她的调侃，「我有事要告诉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点懊恼自己的紧张，几乎连喉头都发不出声音来了，连他拿到硕士学位甚至精算师执照考试都没有那么紧张过。
「什么事？」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又不经意地打了两个呵欠。呼呼呼，好想睡。
「你知道吗？我这几年在国外虽然有交过几个女朋友，但一直都没能修成正果……因为我一直在等待一个女孩子，她能让我笑让我情绪波动……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好好向她告白……」
「呼……」
没有回应代表她听懂他的意思了吗？他紧绷地脱口而出，「你当我的女朋友好吗？」
他屏住气息严阵以待，不知道她的回答会是什么？是拒绝还是答应？
但……一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回应。
他以为她没有听清楚，或是还在考虑，只好紧张地再问一次，「小鱼，你当我的女朋友好吗？」
他的声音有点喑哑、有点紧绷，但一说完后，他立刻闭上嘴，连原本急促的呼吸都刻意被压抑放缓，免得因为呼吸声音大大而忽略了她的回应。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已经又过了一分钟，她依旧没有回应……》
难道他被狠狠地拒绝了，而她甚至连拒绝的话也不愿敷衍地说出来？顿时间，他心痛如绞，一时之间脑袋完全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接下来的局面。直到他猛然听见电话筒那头传来规律的鼻息声……
他不敢置信，先将话筒拿离耳边，又再贴近耳边，连续好几次之后，规律的鼻息声依旧存在，而且还有微微的打呼声。
该死的方思瑜！他简直不敢相信，他在告白时她竟然就这么大剌剌地睡着了……而且还打呼！
他……要杀了她！他以她不值钱的小命发誓，不管现在是几点，他现在就要杀到她家去掐死她……
「哈哈哈……」
在他正在幻想杀人计画的同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笑声，让火冒三丈的杨蔚耘突然吓了一跳，电话差点掉下来。
「喂，同学。」说话的人是方思凯，他声音里的浓浓笑意根本藏不住。「我刚刚接了房里的分机，不小心听到你的告白……」
方思凯才刚从医院值班回到家，听到电话响时刚好接起来，一听到妹妹也同时接了电话，原本他想挂断，但听到杨蔚耘严肃的口吻，他无法掩住突然升起的好奇心，才一路偷听下去，没想到会听到杨蔚耘真情的告白和妹妹的脱轨演出。
说实话，他真的很同情杨蔚耘，没有一个男人会希望自己真情告白的重要时刻出槌，更夸张的是，对方还很不给面子的呼呼大睡，那简直是对男性尊严的严重打击和凌迟，希望杨蔚耘不会因为今天的失败而受创严重，但说不定他会因这个重大打击而「不举」，那就太可怜了，而且小鱼未来的幸福该怎么办？虽然他是妇产科医生，但是也认识不少泌尿科医生，说不定可以帮同学仲介一下……
杨蔚耘不知道方思凯乱七八糟的想法，只知道他脑袋里的理智线几乎快被这对兄妹扯断了。
「我刚刚顺便绕到小鱼房间，帮你看看怎么回事，结果……」方思凯噗哧一笑，「你应该听得出来，小鱼真的睡着了，而且还在打呼。我看她是因为喝了点酒……她身上还有酒味哩。她一定是因为不胜酒力才会睡着了，并不是不愿回应你的告白……」
杨蔚耘咬牙切齿没说话，因为他听到方思凯边说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还夸张地拍桌大笑，简直以取笑他为乐。
方思凯笑了好一会儿，才吸吸鼻子气定神闲地献策，「同学，我跟你说，小鱼一直少根筋，你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干脆就直接要求她当你的女朋友就好了，不需要什么复杂的招式，如果太复杂她还会搞不清楚状况，以为你在开玩笑，所以动作要快、狠、准，大口大口吃掉她，不要搞暧昧这一套……」
直到杨蔚耘挂断电话，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
拜方思凯之赐，他终于知道对付方思瑜的方法了……
第四章
告白失败隔天，杨蔚耘急躁了一整天，整个人坐立不安工作进度严重落后，一直到下午五点，他再也受不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形之后，马上冲出办公室，开着车到方思瑜工作的书局前。当他一见到方思瑜忙碌的纤细身影，他急躁的情绪才渐渐沉淀下来。
他就这样将车子停在书局对面，然后坐在车上直直盯着她。距离她的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他知道现在叫她提早下班出来见他是很自私的一件事，而且只剩下半个小时而已，所以他只得傻傻地坐在车子里面等她下班。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他拿出手机准备拨给她，结果还没按下通话键，就见到她和一个男人一起走出书局。他有点烦躁有点懊恼，但还是立刻拨打电话给她。
「喂，我是杨蔚耘。」他看到她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旁边的男人因此体贴地帮她提公事包。
「嗨，杨蔚耘呀？怎么了，有事吗？」她的声音维持一贯的清爽。
「你下班了吗？」
「是呀。」她将手机拿近嘴边，嘴角浅笑。「我和同事约好要去吃饭。」
他一僵，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听说我们书局附近有一间新开的餐厅。」她边讲电话，边看着手上的表。
「可是，我不知道你已经和别人约好了，我还想接你去吃法国菜，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法国菜？那种要吃好久的法国菜？」她双眼一亮，想到精致美食不禁垂涎三尺。
「对呀！我还托朋友帮我订好位置。这位置还很难订呢，需要提早一个月才有。」其实这是他在法国念书时认识的朋友开的，根本不需要提前订位，只要说一声即可。
「真的？」她脑海中已经开始在幻想法国菜的美味，完全忘了自己和同事的约定。
「当然是真的。」他清楚地从车上看到她藏不住的开心表情。「为了接你去吃饭，我现在就在往你公司的路上，大约一分钟就到了。」
「那……我在书局门口等你喔。」她决定了，先去吃法国菜，明天再去新餐厅。
结束通话，她转身和身边的男同事讲了几句，只见她笑嘻嘻地赔罪，然后又跑回书局里。
原来真的如方思凯所言，这么容易就可以拐到她了？杨蔚耘不觉得意地轻轻一哂，然后欣喜地拨了电话通知他已经到达的讯息。
不一会儿，她迅速从书局跑出来，跑过马路然后在他车边停下，打开车门，迅速钻入驾驶座旁的位置。
「你为什么这么急？」他惊讶地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
「快点走，不然我同事快追出来了。」她连忙催促他。
「为什么？」
「他们说要看看谁可以改变我的决定。我本来答应他们一起去新餐厅光顾，由我和另一个男同事先去占位子，他们等会儿再去，结果我先落跑了，他们都很不高兴。」
原来他是在白白吃味。方才看到有男人和她一起走出门外，他就火气上扬，不懂那种怒气丛生的感觉为何而来，现在他终于了解了……
「或许我不应该跟着你走，因为我已经和同事先约好了，我这样算是食言而肥耶！万一我因此越来越肥，都是你的错。」她娇俏地抱怨，惹得他倏然心情大好，一扫刚刚的不快。
「好吧！为了补偿你，我今天任你指挥，说一不二。」他笑看着她。
「真的？」她眼睛一亮。「不过我们要到哪儿吃法国菜？还有，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她很好奇。
他假装神秘，只说：「到时你就会知道。」
一路上，杨蔚耘专心地开着车，心中也在演练等一会儿要说的话。但方思瑜却好奇地看着他。
「对了，昨天晚上你不是有打电话给我吗？」她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好像讲一讲不小心睡着了。」早上起来发现话筒还在她的手上，她当时糗得只想自杀谢罪。
杨蔚耘身子倏然一僵，脸庞微微扭曲。
「对不起，我每次只要喝一点酒就会很容易睡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你昨天要说什么吗？」她看着他，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等会儿我一并讲清楚。」
五分钟之后，车子快速驶入一家知名餐厅的地下室，她好奇地随着他乘电梯上楼，来到餐厅里。
明亮的灯光、暗红色的沙发，羊毛地毯和各式典雅的餐桌，耳中听到的是淡淡的轻音乐，而从敞开的窗帘更可以清楚看到市区里独有的夜景。
「这里看起来好高级，但食物应该也会满可口的吧？」她忍不住胡乱臆测。没办法，她发现很多大饭店的食物一点都不可口，只有价钱高贵食物却不怎么好吃。
他忍不住想笑，她心性澄明，想什么说什么。「你放心，这是我吃过最道地的法国菜。你忘了我在法国住了几年？」
她眨一下眼，眼里有着笑意。「谁知道你的品味变得如何？我就担心你的品味越来越差。而且，说了不怕你笑，每次吃法国菜都要好久，所以每次吃完我都会有没吃饱的感觉，因为一下子就消耗光了。不过法国菜吃起来还真美味，让我爱得不得了。」
他对她的直言不讳笑出声。「这倒是真的。不过没关系，如果你真的吃不饱，附近三条街外是夜市，我们可以随便吃。」
「这可是你说的。」她兴奋得摩拳擦掌，一听到他这么豪爽也立刻不客气地准备大展身手。谁叫她的钱都被妈妈骗去买股票投资，所以阮囊羞涩了好久，现在有免费的大餐可吃，何乐不为？
「这里的主菜都很不错，你可以尝尝看。我已经和主厨沟通过了，不会用任何有花生成分的食材。」
「你对我真好。」她双眼绽放出灿亮的光芒。
「你知道就好。」他喝了一口水，双眼闪过一道诡光。
「肚子好饿喔！我要吃牛排。」方思瑜忙不迭地拿起菜单，趁机点了一道最贵平时又难得吃的牛排。
坐在对面的杨蔚耘静静地看着她，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帘。
「对了，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还特别订了法国餐厅，听起来一定是大事唷。」她喝了一口水，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升上副理了。」他直接宣布好消息。其实他早就升上副理了，会用这个话题只是约她出来的藉口。
方思瑜高兴地祝贺他，边吃边与他闲话家常，直到杨蔚耘突然冒出一句话。
「我说我喜欢你。」杨蔚耘深深地凝视她。「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嘎？」方思瑜张口结舌，一片美国生菜从嘴里掉下来，然后落在地上……
＊＊＊＊＊＊＊＊＊＊＊
「救命呀，大哥！怎么办啦？杨蔚耘说要和我交往，还叫我当他的女朋友！」方思瑜一回到家，立刻冲进大哥房里。
方思凯刚好在换衣服，身上只穿一件四角内裤，立刻气得破口大骂，「小鱼，你是没看到我正在换衣服吗？快点闭上眼睛！！」
「凶什么凶嘛！你又不是猛男，又没什么好看。」她吐吐舌头，但还是乖乖地闭上眼睛，免得长针眼。
方思凯急忙换好衣服，拍了妹妹额头一记，「每天就这么急躁匆忙，怎么你在书局上班，一点书香味和气质都没带回来？」
「没办法。」她耸肩，不以为意。「反正我又不是靠气质吃饭。」
「伤脑筋。」方思凯对这答案啼笑皆非。「你这性子这么古怪，怎么杨蔚耘还这么喜欢你？这也是我一直很纳闷的原因。」
「喂，我哪里不好？」她自我吹嘘，「好歹也是清秀佳人。」
「蔚耘今天终于向你告白了？」方思凯拉回正题。看来杨蔚耘是把他昨天晚上的建议听进去了。
「对呀！他不会是开玩笑的吧？」方思瑜坐在椅子上，抓抓头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蔚耘怎么说？」
「他今天约我去吃法国菜，竟然问我要不要当他的女朋友耶！接着他又说我们先交往半年，半年之后就要订婚，然后三个月内就要结婚。」她瞪大眼睛，「大哥，你觉得杨蔚耘脑袋是不是坏了？」
其实她对杨蔚耘的告白有点暗喜，因为她对他的印象也很好，但说实话，他的表白真的让她非常惊讶。
方思凯被妹妹的少根筋逗得哈哈大笑。「没错，杨蔚耘的脑袋确实是坏了，铁定连眼睛也不太好，不然他怎么会看上你？」
「喂，我才觉得你女朋友有问题，看上你这花心的妇产科医生。」这么多医学科系不选，竟然偏偏挑妇产科，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而且现在妇产科这么不吃香，偏偏他还勇往直前不后悔的样子。
「不要作人身攻击呀！」方思凯弹了妹妹的额头一下。「我想蔚耘一定也是挣扎了很久才会选择告白吧！」
「不过，还有人会把这种事列入行事历的吗？」方思瑜将今晚的谈话内容悉数说给大哥听，希望他给意见。
她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置信，杨蔚耘竟然会选择向她告白，虽然她又高兴又惊讶，但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毕竟她只谈过一次小小的恋爱，经验值几乎是零，因此杨蔚耘的强势安排反而让她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只是他行事历上的一件事而已。
「那是因为他喜欢你呀！说不定他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你了。」方思凯只是间接透露杨蔚耘的心事，因为有些事情还是必须由他们自己处理，他不方便介入。「而且他做事态度认真一向不开玩笑的，你一天到晚和他相处在一起，应该比我还清楚他的个性，他会这么说代表他真的认真看待这件事。」
「说的也是。」她的怀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眼角兴奋地眯起，开始莫名地发笑。「像我这么可爱，所以他第一眼就偷偷爱上我也是有可能的啦！」
方思凯摇摇头，觉得同学真命苦，会爱上这么一个粗神经的女人。「那你自己对他的印象又怎么样呢？」
他只知道妹妹和杨蔚耘一直有联络，而且联络得非常殷勤，但他一直没主动问这件事，所以也从未刻意去探听她的心事。
但是他知道杨蔚耘喜欢妹妹很久了，也很清楚杨蔚耘有自己的计画，所以他不会刻意去拆穿这件事，免得让杨蔚耘的计画破局。这几年，他一直都只是在旁边看着，可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出面推波助澜，如今杨蔚耘都已经主动和小鱼当面告白了，那么他或许可以在私底下为好友尽点力。
「还……不错。」她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也会害羞呀？」这可是天下奇观哪！方思凯惊讶地看着妹妹耳贝泛红的样子。他第一次看到她这么害羞，看样子好友的恋情应该有九成九的机会可以开花结果。
「我是美女，被人告白当然也会难为情。」她娇羞说道。
「那么当杨蔚耘告白时，你怎么说？」
「我当然……」她一顿，「答应了。」毕竟她对他印象也不错，当然先答应再说。
「那不就得了，你们就好好交往吧！」方思凯眯着眼笑了。
＊＊＊＊＊＊＊＊＊＊＊
傍晚时分，闷热的城市因为下了一场及时雨而凉爽许多。
这天，方思瑜开心地与杨蔚耘到他公司附近的餐厅用餐。
「命理书上说，求爱情可以在泡澡时放七朵红花和七朵白花，而且还得连续洗七天。我有照做，结果洗到第三天，我就皮肤过敏了，还得看皮肤科医生，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才恢复正常。」方思瑜喝了一口茶，无奈地说。
杨蔚耘一听，差点把刚入口的水吐出来。没想到她这么宝。「你真的相信这种毫无科学根据的事情？」
「这也没办法，我同事一直说很有效，所以我才会试着死马当活马医。」
死马当活马医？「什么意思？」虽然她曾经告诉过他一些学生时期的恋爱故事，不过总是轻描淡写的聊过，最后总是转移话题，或是莫名其妙地和他吵起嘴来，所以他一直没机会问清楚她那唯一一次的恋爱经验。
「有一次！但那只是纯情恋爱。之后就没有了。」现在想想，她的恋爱史还真是一笔带过，毫无轰轰烈烈的波折。怎么会这么惨？
在点了一堆菜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吞了一堆东西之后，她才趁着咀嚼的空档问着杨蔚耘，「你的工作还好吗？」
「很好。」他不是吹牛，在财经这个领域他是专家，而且他又对数字这么敏感，所以工作上碰到的困难对他来说是游刃有余，更是挑战。
「这么臭屁？」她睨他一眼，很奇怪他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是自信。」他耸肩，吃了一口河粉，然后停下筷子看着她吃东西。
「不过你现在算是名人了吧！上次我有看到你上杂志耶！」她兴致高昂的挥舞着筷子，觉得自己也认识一个名人，那种感觉很光荣。
「我只是凡人。」他不喜欢将人分为各种等级，不管这种分类是歧视、尊重、嘲讽或是崇仰，都让他觉得很无聊。
「不不不。」她的想法跟他不一样，「名人和凡人哪有一样，如果你是有钱的名人就会被称为『富豪』，但若是有钱的凡人就会被戏谑为『暴发户』。」
「胡说八道。」他哈哈大笑。
「还有，名人用过的东西叫『文物』，凡人用过的视为『废物』。当然罗，名人强辞夺理为『雄辩』，但凡人据理力争叫『狡辩』。如果你有常看电视新闻的话，你更会发现，名人与凡人握手叫『亲切』，反过来说，凡人与名人握手叫『巴结』。」她振振有词地说，双眼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听起来你对世俗价值很有研究。」他问，黑眸中难掩笑意。
「还好啦！只是有感而发。」她笑咪咪，「我家里就有研究对象，就是我妈，你口中的方妈妈。」
「原来方妈妈这么幽默。」他噗哧一笑。
「哼，那你可不了解她，你杂志上那酷酷的死样子，我妈说那叫『个性』，如果是我表现成你那死痞子样，一定被她骂成『劣根性』。还有，你跟她讲的那些股票买卖的事情，我妈奉为圭臬叫做『金玉良言』，如果是我跟她讲那些话，就会被她称为『道听途说』，差这么多哩！」
「原来我酷酷的表情被你视为死痞子样？」他戏谑地看着她，乐于看到她终于表现出难为情的模样。
「我只是举例，你别放在心上。」她干笑几声，不好意思地咧着嘴。
「我如果放在心上，早就已经跳河自杀好几次了。」他黑亮的眸子瞅着她，一脸笑意。反正和她交往之后，常碰上许多尴尬的事，根本习以为常了。
「你觉得这东西不好吃吗？」她看他鲜少动筷子，赶快转移话题。其实她现在有点怕对上他深黝黝和含情脉脉的眼神，虽然她已经答应和他交往了，但现在想想依然觉得不敢置信。
「很好吃呀！不过我的饮食比较清淡一点。」
「那你的生活跟苦行僧有什么不一样？生活本来就像是这些菜色一样，有酸甜苦辣，如果一直平淡无味，不是很无聊吗？」
「我不需要将食物和生活放在天秤上去较量。饮食清淡只是我的养生方法。至于生活上，我想……」
「怎样？」
「有你就足以代表我生活中的各种酸甜苦辣了。」他笑得很开心，凑向她亲了她的脸颊一记。
她羞红了一张脸，一会儿才想到他的话算是褒扬还是贬抑呢？
「你这是赞美还是批评？」她很狐疑。
「你觉得呢？」
「呃……我觉得……算了。」他的话有时候虚虚假假、假假真真，对她这种直线思考的单细胞动物来说，简直无法想像他的脑子结构，所以还是少碰触为妙。
「你不用担心太多。」他专注地审视她，「只要记得我们上次的约定就好。」
「你讲的是真的？」她挑眉，想要再次寻求他的认可。虽然说他们已经在交往了，但还是有点不踏实。
「当然是真的。」他很肯定。
「可是我那时候以为你在开玩笑。」她指的是告白的事。
他抿着嘴，一语不发。原本热络的气氛瞬间荡到谷底，她也不是笨蛋，立即感受到他的情绪，开始有点心虚。
「好嘛好嘛！我相信你是说真的。」吓死人，他的眼神好可怕，好像她一旦否认他就会宰了她一样，害她的小脖子顿时觉得冷飕飕。
「你了解就好。」他不吝啬地绽出笑容，笑容中却闪过一丝狡诈。
「不过……为什么我都没有感觉到你在追求我？」她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一个环节不太对劲。
「没有吗？」他的声音带有一丝丝压抑的凉意，但她没发觉。
「你的表现一点都不诚恳的样子，好像只是随便凑合的感觉。」她眯着眼，试图形容哪种飘忽的感觉。
「随便凑合？」他咬牙切齿，想到自己第一次诚意告白的凄惨下场。
「是呀！不然为什么我们为什么每次约会都只是吃饭？」她狐疑地瞅着他。
「你还想做别的？」他眼睛突然一亮，绽放出万丈光芒。
「你……可别胡思乱想。」她看到他一副要吃掉她的眼神，突然想到自己这番话一定会被误会，只好亡羊补牢地嗫嚅说明，「我是说……我们也要去看电影、旅行还有逛街呀！不要每次都只是吃饭嘛！」
「那是因为你每次见面都说要去吃好吃的。」他瞪了她一眼。罪魁祸首就是她，还敢在他面前说些五四三。
「嘿嘿嘿。」她笑得很尴尬。「这也不能怪我呀！我每天在书局上班，最感兴趣的就是研究哪里有好吃的小吃或餐厅。」
「那我们周末去看电影。」
「当然好。」她偏头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领带颜色和衣服非常不搭，「你的领带是自己买的吗？」
「不是，别人送的。」
「真好，还有免费的领带可以收。」她吃味的扁着嘴。
「公司里的同事全都有一条。」他看到她吃味的反应，笑得特别开心。「那是董娘送的，所以每个人都有一条。」
「她管真多，连这种事也管？」
「她把我们当儿子。」他笑看着她，「她已经六十几岁了。」听说董娘家里是开服饰店的，所以将东西清仓之后送部属一些领带是她的嗜好。
「喔。」她呐呐地闭上嘴，突然觉得自己的醋意莫名其妙。
「如果你不喜欢这条领带的颜色，你可以陪我去买。」他看着她，嘴角扬得更高。其实他不喜欢系领带，今天会系上这条领带也是因为有重要会议，不然他平时都懒得理会这种事。
「好哇。」她点点头，自觉自己的眼光一定比较好，不会挑这么老气的花纹。
他的眼光倏然一闪，「那么等会儿吃完饭后，我送你回家。」
「好。」她一顿，「可是不是不顺路吗？」他家和她家刚好是反方向。
「没关系，我刚好要去洗车子。」
「你真会算。」她有点不是滋味，这家伙一次可以做好几件事，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他行程中的一项。
「我送你回家是主要目的，洗车只是顺便。」他赶忙补上一句，瞬间堵住她几乎脱口而出的抱怨。
「嗯哼。」她故意睨他一眼，虽然知道他是哄她的，但心里还是泛起丝丝的甜意。
＊＊＊＊＊＊＊＊＊＊＊
「你换开这么好的车？」方思瑜一看到杨蔚耘新换的德国名车，顿时吓了一跳。之前他代步的车是他父亲的二手车，但因为家里人都要用，所以他才又买了一辆新车。
「我会选择这款车是因为性能好而且稳定性高，更重要的是，这款车子的保护装置很完善。」
其实她不开车，所以听不太懂他的解释，她只认得车子的标志，那标志一亮出来就代表那是百万名车。
「是吗？」原来真的有那么多人花大钱买车耶，而他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罗，为了家人的安全，我特别注重车子的性能。」
她上车系上安全带后，仔细摸着车上的皮制座椅，眼睛大睁，「这皮革摸起来还真是高级。」
「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没用呀！又不是我的车。」如果她有一辆车也不错，到哪里都方便。
「我的就是你的，如果你会开车，我可以送你一辆。」他很大方。
「真的？谢谢你。」她眉开眼笑，立刻冲动地凑上前去给了他的脸颊一个香吻。
这是她第一次自动吻他……他的唇角随即绽出了笑痕，眼底闪动的光芒更显诡谲。
「其实我很想要。」她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只是叹口气，然后挥了挥小手。「不过我还是觉得不用钱的东西最贵，还是不要好了。而且我又不太会开车，算了吧！你有这心意就好。」她也是很有原则的，不随便接受礼物。
他发动车子，没立即开车，反而双目炯炯的看着她。
「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开车？」她一脸狐疑。
他没答话，反而迅速搂住她的腰，给她一个香吻，而当双唇相接的那一刹那，原本两人间短短十五公分的距离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仅剩下永恒的象征……
她被吻傻了，他看到她傻呼呼的模样更是得意，还趁她目醉神迷之际，悄悄地将舌头窜进她的小嘴里，深深地舔吮着……
直到车子往洗车厂前进，瘫软在座椅上的方思瑜摸摸被吻肿的红唇，整个人笑得傻呼呼，脑中依旧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尤其当他的右手伸向她的长发抚弄时，她竟然毫无迟疑地紧紧反抱住他，很害怕这种感觉就像昙花一现瞬时消逝，更不想让他有任何反悔的余地。难道她等待这个吻很久了
还有，原来热吻这么令人目眩神迷，难以自拔呀！怪不得根据科学家的最新研究，爱情威力对脑部的影响与强力毒品古柯硷差可比拟，同样令人魂不守舍，快乐上云霄。
一路上，方思瑜魂不守舍地云游太空，甚至杨蔚耘将车子开到洗车厂洗完车后，她依旧呆愣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直到杨蔚耘送方思瑜回到家，她才稍稍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