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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很奇怪姐姐为什么急着挂电话,但幸福和宽慰仍在肖石胸臆间猎猎激荡。

大难临头,直面世间最罕见的浩劫,两人都在心念对方;劫后余生,在千里之外幸福地静默,又迅速归于寻常。

如果说肖石一直不相信世间有传说中的所谓真爱,那么这一刻,他信了,至少,他深深地感动于危难时彼此的忠诚和意志。

他有一种感觉,这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他确信,无论前方还有多少的苦难和坎坷,两人都可以安然渡过。

郑同喜躺在病床上,微笑望着他,也为他幸福着。

肖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满怀歉意地望向面前的高级工程师。

从树上掉下时,这个厚道的汉子奋不顾身地擎起双手去接他,他所幸没事,郑同喜却被重重地砸倒在地,现在腰脱了。

“老郑大哥,我真是……”

肖石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哎──!”

郑同喜挥了一下手,不想却牵动了腰部的伤势,忍不住咧了一下嘴,随即宽厚地道,

“别这么说,应该说你们两个年轻人给我上了一课,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你们彼此的作为,让我深受感动。凌总是个好人,肖律师,好好对她吧。”

“我会的。”

肖石坚定地点头,把手机递了过去。

郑同喜笑了笑,道:

“先别忙,这场海啸规模这么大,肯定已经传遍了全世界,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吧。”

“哦,谢谢。”

肖石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拨通了杨洛的手机。

……常妹和杨洛两人无耻地打闹完毕,肖凌返身过来。

提到肖石的处境,两个女孩儿刚刚有所恢复的心。

又再次悬起。

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等了一下午,都快天黑了。

大宽公司方面仍没有消息。

女孩儿们坐不住了,常妹巴巴地望着杨洛,眼圈又红了。

“杨洛,都这么久了还没消息,你再打个电话问问吧?”

杨洛捏着手机,看了看肖凌,又凄然地望着同命相怜的小女人,心里空空的,一点儿主意没有。

眼中也几欲落泪。

她不是不想打,可人家说一有消息就通知,她怕得到难以接受的结果。

与其得到坏消息,莫不如守着一份希望,哪怕是自欺欺人。

见杨洛没行动,小女人泪水浑然而落,扭过身不停地涂抹;杨洛也忍不住默然流泪。

屋内没开灯,光线很昏暗。

肖凌睁大眼睛,左右看了看。

怒道:

“你们两个哭什么!我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两女低头不说话,泪水流得更甚。

肖凌耐不住内心地难受,愤怒地走到窗边。

望着窗外熟悉的景物,肖凌悲从中来,倔强的泪珠也开始在眼圈里打转转了。

兄妹两个一起生活八年多,无所不能的哥哥从事着危险地职业,她很少担心,甚至相信枪林弹雨也不会伤到哥哥分毫,可这一刻,她惶惑了。

动摇了,怕了,也慌了。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肖凌霍地转过身,杨洛和常妹面面相觑,两人的胸脯都不平静地起伏着。

近情情怯。

常妹挂着泪,睁着大眼睛望着她。

杨洛低头看着兀自在响着的手机,竟不敢去接。

肖凌不耐烦了,奔过来向手机抓去。

杨洛一把抢过,把电话接通。

“喂,请问……”

“小洛,是我。”

肖石的声音。

“肖石!你……你没事吧?”

杨洛说完捂上自己的嘴巴,喜泪瞬间流满全脸。

常妹和肖凌相对一望,立刻凑上前。

“我没事,你别担心。”

肖石感慨良多。

三个女孩儿头凑着头,欣喜地笑着,泪水在她们美丽的脸上激荡。

“你都让……让我们担心死了!”

杨洛哭着说。

电话里传来肖石温柔的笑声:

“这么不相信我,怕我食言不带你到欧洲旅行?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肖石心内感动、柔情泛滥成灾,比印度洋的海啸更烈,尽力展示着最轻松地一面。

杨洛脸一红,不觉向常妹望去;小女人噘着嘴,又委屈又生气,泪水流得更急;肖凌望着两人,表情很古怪。

“凌姐呢,她怎么样?”

杨洛又问。

“她也没事,我们……都没事。”

肖石不胜感慨。

杨洛看着伤心不已的小女人,忙道:

“肖石,那什么,肖凌和常姐都在,常姐是第一个……第一个知道海啸,也是第一个来的,她呆一下午了,哭了好几起,都快担心死了,你跟她说几句话吧?”

“……是吗,你把电话给她。”

肖石心里酸酸的。

杨洛把手机递了过去。

小女人呼地扭过身,任凭泪水在脸上纵横,就是不理。

杨洛和肖凌苦笑对望,道:

“常姐?”

“我不接!”

小女人抹了一把泪。

杨洛无奈暗叹,碰了她一下又道:

“常姐,接吧?”

“我不稀罕!”

小女人哭得不行了。

杨洛再度望肖凌,很无助。

肖凌有些哭笑不得,脸一板道:

“常姐,这是国际电话,很费电的,你再不接就没信号了!”

小女人停住哭,没说话,还是没接。

“常妹!常妹!”

肖石在电话里叫着。

肖凌白了她一眼,忽然道:

“不接拉倒,我接!”

常妹忙将电话抢过,捏在怀里瞪着二人。

杨洛微笑着点了下头,轻轻拉了肖凌一把,肖凌撇了下嘴,两人去隔壁了,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小女人。

门关好了,小女人慢慢把电话贴在耳边,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电话的另一端。

肖石心酸不已,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得安慰道:

“常妹,别哭。我好好的你哭什么!”

常妹泪流不止,哭哭啼啼道:

“你出国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你知道我心里什么滋味?我和杨洛一起帮你收款,你三言两语把我打发走,却答应带她出国旅行!肖石,你还是人吗?”

肖石握着电话,难受得不知说什么好,这事还确实没法解释。

“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还傻呼呼地跑去找你。你知道小方她们怎么看我?”

小女人不停地抹着脸,泪水浸湿了手背。

“就算我对不起你,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是,可我还有尊严吧!我缠着你还不是因为放不开,你不爱我,给我点儿起码的尊重都不能吗?”

“对不起。”

肖石揪心不已,但已没有更佳的安慰方式。

常妹不停地哭,此刻伤心无尽。

通过虚无地电话线,隔着遥远的印度洋。

在万里外守着小女人哭泣的脸,肖石深深地心碎。

两人都不说话。

良久,肖石暗叹,打起精神道:

“常妹,先这样吧,我现在用地别人手机,有话等我回去再说。”

常妹一愣,问道:

“你的手机呢?”

“我的手机……”

他的四和弦手机是小女人送他地生日礼物,在海啸中丢失了,肖石再叹。

“常妹。真对不起,你送我的手机被海啸冲跑,不知道哪去了。”

“这么说,你还是碰到海啸了?”

常妹揪着心问。

“嗯。”

肖石点头,有些无言的忧伤涌上心头。

“没关系,你人没事就行。一只手机而已。反正你现在也什么不缺。”

常妹笑了一下,有些凄凉。

有些无奈原来爱人危难地时刻,她已经没有什么能再陪着他。

肖石无言,只有酸涩。

“等你回来,还能说我想听的话吗?”

常妹流着眼泪,很平静地问。

肖石闭了下眼睛,平静地答:

“只要是你要的,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吝惜,只要我能给。”

当海啸暴发,有很多感情为他而牵动,为他而流泪,他在心碎中感动。

如果可以,他愿意让所有为他。

牵挂的人幸福,可他却注定只能选择姐姐一个,他能给的并不多。

“是吗。”

常妹凄然一笑,又问道,

“是不是我很傻,总是什么事情也做不好?”

“不是,你没做错什么。”

肖石表情木然,深深的悲伤溢满心里。

“有很多看似严重地事情,其实发生了也没什么,有些事却牵一发动全身。常妹,我现在真的无能为力。”

“我懂了。”

常妹挂断电话,泪水同时止住。

她轻叹一声,觉得轻松了许多,爱得太累了,解脱地感觉真的不错。

她很想问问爱人,到底是和老女人结婚,还是和杨洛,又为什么骗她,但已不想再开口。

终于明白,在爱人眼里,她只是个明确分手的前女友,所有的感情、感动、心酸和无奈,都在这个前提下。

他要去哪,做什么,根本无需告诉她,也谈不上不尊重。

经历这么多事,已说不上放开放不开,任何事情都有个结局,只是她很难面对,因为她从未离开。

面对面的结局总让人伤心留连,隔得很远是一个好方式。

常妹擦干脸上的泪水向外走去,已经到了离开的时刻。

世上很多结局,本就与接受与否无关。

“电话在床上,我走了。”

常妹站在门口,对杨洛和肖凌说。

或许是吃惊于常妹地平静和脸上让人心碎的忧伤,二人对望一眼,一时没说话。

常妹看了一眼,昂起头向外走去。

“哎,常姐!”

杨洛忙把她叫住。

常妹停住看着她。

杨洛心情复杂,上前拉住她手臂:

“天都黑了,吃完饭再走吧。”

“不用了。”

常妹笑了一下。

杨洛不知说什么好,无助地向肖凌望去。

肖凌看了她一眼,上前说道:

“是啊,常姐,我马上要回学校了,你陪小洛姐吃完饭再走吧?”

尽管她不喜欢常妹,但哥哥陷入危急,那种共同的牵挂,却不能让她不为之动容。

以往的生死和悲喜考验,她知道那种感情不是假的,至少,她和自己一样关心哥哥。

“谢谢,我不饿。”

常妹微笑,然后解下一把钥匙,放在手里看了看,很不舍。

杨洛和肖凌看着她,都没说话。

不知为什么,杨洛莫名地着急。

“你家钥匙。”

常妹轻轻放在桌上,转身无言离去。

常妹的背影消失在门缝间,杨洛失落淡淡。

肖凌看了她一眼,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不仅为常妹,也为杨洛。

两个都是喜欢哥哥的女孩儿,都为哥哥牵挂,可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有人在爱情的故事里尝遍滋味,有人在爱情之外为之叹息。

这一刻,肖凌原谅了曾经恨之入骨的小女人。

“常姐!”

杨洛忍不住追了出去。

常妹站在楼梯上,转身看着她。

楼梯地照明仍旧没有任何改良,两人在黑暗中共对。

“常姐,你……还会再来吗?”

杨洛开口了。

常妹看着她,笑了一下反问:

“你希望我再来吗?”

“我不知道。”

杨洛复杂又坦诚地说。

常妹走前一步说道:

“我们是好姐妹,记得结婚的时候千万不要告诉我。”

杨洛没说话,心底凉凉的,为小女人,也为自己悬着的命运。

常妹笑笑摇头,在她脸蛋上掐了一把,转身而去,没再回头,只余杨洛呆站在楼梯旁。

天色已黑,晚风很劲,常妹骑上车,回头看了一眼。

小楼在黑暗中伫立,好多窗口散发着温馨的灯火。

这里有太多她一生难忘的记忆,她却要离开了,真地离开。

她很想哭,但坚强地忍住了。

她告诉自己不再涉足跟这座小楼有关的一切,绝不。

街灯亮得发白,在这种很难察觉地光线中,常妹默默的骑着车,象默默地行走。

那双动人的眼睛里,纯的没有杂质,只有安详的寂寞,仿佛在想着很远的事,偶尔露出笑容。

放弃,是一件痛苦的事,有些记忆犀利得象纸,剜在心底会在伤口处聆听见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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